经过两□□作，穆晴花了两万封禅积分，获得了二十六个奸臣，以及抄家所得的四百八十万两白银账款。

这些银子，足可以安置京师、冀北、昆南三地的流民了。

如今大局初定，不少官员想着女帝昏庸，很多想在混乱中捞一笔的，如今见了这等阵仗，都吓得不敢动弹。

有那聪明的，甚至悄悄把赃款退了，将霸占的农田都还了，好好安抚了一番，下定决心先做一段时间的清官。

穆晴看着抄家名录发愁，这银子不够，还远远不够。

第三次大朝会，穆晴准备如法炮制，再为国库贡献点银子时，发现武将行列多了几个人。

原来是伏虎军雷越帆带着两个副指挥使林睿、穆震环上京师请罪来了。

雷越帆两鬓已生白发，此刻没有穿武官的墨绿一品官服，只着素青戎装，显得更沧桑了。

他手捧帅印和一本折子，带着两个副手，当庭跪下，声音沉痛道。

“陛下，臣治军不严，经营无方，乃至下属军官罔顾国法，竟敢在卫所农田私种大烟，有损伏虎军军威、有负陛下隆恩，臣羞愧无地，自请撤职查办，以死谢罪。”

雷越帆是先护国大长公主之子，年少时便因显赫军功，差点得赐国姓“穆”，他坚辞不受，多年来守在苦寒黑原，为大历王朝护卫国门，战功无数。

皇室宗亲、京中权贵不少子弟都去了伏虎军，受过他照拂、跟着他靠军功升官加爵，因此雷越帆在朝中威望十分高。

故此，他竟说要以死谢罪，众官无不惊诧万分，当即就有不少人没等详细弄清情状，便也跪下为他求情。

“雷卿家何至于此？”穆晴忙示意内侍去扶他起来。

雷越帆坚决不肯起身，双手将那折子举高，内侍只得接过来呈与女帝。

这折子上详细列明了伏虎军四个卫所十二处军田私种大烟的数量、相关军官名单、所获银两等，并列出军法处置的结果——

私种者及其知情共犯者斩首，辖区督守军官不知情者，按疏忽职守革职查办。

帖子最后，是雷越帆将自己批了一个革职下狱、秋后处斩的处罚。

穆晴看完，递给身旁的内侍让其诵读。

私种大烟是大罪，历来严查绝不手软，但因手下十几个军官犯了此罪，便要将战功累累的一军主帅、防守帝国死敌的关键将领斩首，这按大历的律法而言，是显得过了。

更有，他自己下狱处斩，中间督守的军官却只革职查办，这是何道理？

穆晴虽知他已经系统查验是个忠臣，并不疑他，但这操作，多少有点胁迫女帝的意味。

他明知穆晴不可能将他斩首，这是要倒逼女帝捏着鼻子将此事从轻结案，说不得还得安抚他一番，否则在群臣心里，女帝便是个是非不分、轻重不明了。

她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他既喜欢跪，便让他跪着。

待长长的帖子念完，穆晴方道：“雷卿家言重了，治下不严，确是应罚，但将军劳苦功高，我岂是不知轻重之人。此事便由兵部张尚书、刑部景尚书联合审理，该罚的罚，该放的放。”

“雷卿家，可满意朕的安排？要不，朕扶你起来？”嘴上这么说，穆晴却没有一点动身的意思。

雷越帆闻言只得起身：“谢主隆恩！”

此事了结后，穆晴继续在朝堂上激活预言家卡牌，又在名录上勾了几个红圈。

但她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心下不安，剩下的三千封禅积分也不敢用尽，只得作罢。

下朝之后，她仍在苦苦冥思，却毫无头绪，回了寝殿倚在窗边发了许久的呆。内侍上前禀报：“陛下，顾将军还等在大殿外。”

穆晴这才想起今日约了顾维朗下朝后见面，怎么就给忘了。

她匆匆换掉上朝用的礼服，只着一件藕荷色纱衫偏襟，配上秋绿洒金长裙，便兴冲冲跑去前殿。

“等很久了？”

顾维朗看着穆晴一身软萌的装扮，含笑道：“没有很久。陛下这一身去秋社正应景。”

穆晴愣住：“去秋社？”

顾维朗说：“陛下约我在此等候，不是去看秋社吗？”

穆晴方想起来，今日正是秋社的日子。距离潭东秋社日，竟已过去整整一年了。顾维朗竟还记得，自己倒忘了。

她看顾维朗也特地换下了武官的朝服，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白玉腰带，清爽俊逸，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贵公子。

如此好看的后生，不去约会实在浪费。

穆晴甜蜜笑道：“秋社定然是要去的，不过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一刻钟之后，顾维朗看着枢密院总领所的大门，瞥了一眼穆晴：“这便是陛下要带臣来的地方？”

穆晴拉着他的胳膊：“进来，你会喜欢的。”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总领所自己一独占了一个大院子，比其他几个司加起来的地方都大得多，这是穆晴特批给童瑾的。

此时童瑾跟工匠一般穿着褐色粗布衣裳，脸上还有两道黑灰，笑吟吟迎出来。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方才臣又试了一个新式的，射的更准了。”

说罢带二人到院子里，木架上整整齐齐放了一排各色火枪。

童瑾拿了一支在手里，对着百步以外的靶子射了一发。

“砰！”虽然没中红心，却也打中了靶子。

顾维朗目光一亮，将那几支火枪都端起来，翻来覆去地看，跃跃欲试。

童瑾逐个介绍了火枪，又带他们到旁边空地上，有两门没见过的抛石机。

但抛石机上所放，并非石块，而是一个个黑乎乎的炮弹。

“这霹雳炮，是根据陛下所设想的那样，尝试将原来的纸壳换成铁壳，爆炸起来，声震山岳，碎片可飞溅百步之远。”

童瑾拿起一个空炮壳来，递与穆晴：“不过现下这铁壳是匠人精细打的，若要量产，需要再琢磨琢磨工艺。”

穆晴点头：“回头制好时，需将制作的军官名字日期刻于枪托上、炮弹的箱子上，要是炸膛了，要追责的，如此工匠们便不敢偷懒了。”

童瑾笑言：“正是，将士们在前线用命，总领所的工匠可不能拖后腿。按臣的预计，三个月之后，此炮便可量产了。”

穆晴想起此前心中不安，道：“三个月恐怕等不及，若将工部全部匠人也交给你，最快可以多久？”

“工部的全部匠人吗？”童瑾讶异，工部平日也非常繁忙，自己以往过去借一两个人都十分困难。

“全部。”穆晴斩钉截铁 。

“那臣试试，半月之内先做一批出来。”

三人在总领所流连忘返，待得月上柳梢，穆晴肚子饿了，方想起来秋社之事，忙放了童瑾回家，两人计划着往朱雀大街走去。

穆晴微服出游已驾轻就熟，取过内侍送来的帷帽，往头上一带，身边的亲卫躲开三五步远，暗卫也远远盯着，便妥当了。

京师秋社，更比潭东热闹百倍，黄昏时分，街上食客更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瞳瞳方才何以说三个月之期太长？可是有什么难事？”

穆晴摇头：“今日已是秋社，此前线索说寮国将在秋日来犯，前几日你又在槛洲见到寮国人踪影，我总觉心中不安。”

顾维朗道：“那日以后，我已调了控鹤军精锐哨探，深入寮国查探，不日会有结果。”

穆晴点头：“黑原那边，我也请陆彤着人去查了。”

顾维朗安慰她道：“不必忧心，若是方才所见枪、炮都能量产，那不仅寮国不在话下，墨赫的重甲铁骑也不足为惧了。”

“墨赫占了前朝北原四镇，有高岭深江可守，反倒让我们守在黑原这种四达之地，每年耗费大量军费，百姓苦不堪言。若有一日……”

穆晴背着无人处，偷偷掀开帷帽上的面纱，目光灼灼道：“我们能夺回北原四镇，大历子民便能高枕无忧了。”

北原四镇，原属中原国土，前朝兵败后一再退让，甚至将北面的天险命脉都割让给了墨赫。幸而大历的高祖皇帝奋勇退敌，才堪堪守住了黑原。

北原四镇成了中原人心头的一根针，是无数文人武将诗中梦中萦绕不去的心结。

顾维朗看着漫天烟霞铺在女帝身后，少年时立下的誓言又响在耳旁：“只要给我五年，我要大历再无外敌敢犯！”

“瞳瞳，北原四镇，我陪你一起去夺回来！”

“好！”穆晴看着他坚定深沉的眼神，感觉这个对于积弱的大历来说，原本遥不可及的计划，似乎也一步步靠近了。

只要再多一些时间。

多一些时间，让百姓有机会喘一口气，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同时厉兵秣马、揆文奋武，那么北原四镇，定可光复。

夕照下的京师一片和熙，秋收的欢喜将整条朱雀大街填的满满当当，穆晴便由着顾维朗牵住自己的手，在穿红戴绿的人群中慢慢走着，一步一步，踏实坚定。

但她预想中的“多一些时间”却并没有如她所愿。

秋社日的祥和氛围里，一股兵戈之气悄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