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女孩离去的方向，季衡有些迷茫。他发现自己对她有种特别的感觉，尽管他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那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回想方才女孩的问话，奇奇怪怪的，后来她好像还生气了。
搞不懂！
难不成以前真的认识？季衡敲了敲脑门。
在他的记忆里只对一个女孩子有过深刻的印象，那是五年前的清明在妈妈老家祭祖时遇到的邻家女霸王，她曾对他诸多“照顾”。
她自称“女侠”和“本宫”，不仅强行当他的女朋友，还逼着他陪她玩角色扮演，叫他太监总管小季子……
如今想来，被叫了好些年的“小季子”这个称呼她才是原创。
呵！当年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的他而言简直就是妖怪般的存在，如今想来，还挺可爱。
不知不觉中，季衡的唇角扬起了一道小小的弧。
会是那个小女孩吗？
是不是，一问便知。
季衡拿出手机准备打给他妈妈问一下那女孩的现状，没想到妈妈先打过来了。
“儿子，你舅姥爷家隔壁家何奶奶的孙女考进了长雅特优班，你有空就过去跟她打打招呼，照顾一下人家妹妹哈。”
妈妈的电话真是逢时！
“好的。她叫什么名字？”
“萧湘，萧帮主的萧，湘江的江，可别认错人了。”
竟然真是她！
季衡震惊的同时竟还生出一丝丝侥幸。
“知道了，妈妈。”
挂了电话，季衡心中五味陈杂，思绪不禁飘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年初见，樱花烂漫。
季衡随父母来到舅姥爷家赴宴。
舅姥爷家养了很多家禽，季衡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自由自在的可爱小宠物，他开心得不得了，追着鸡鸡鸭鸭满院子疯跑。
他不知道，他的笑声吵得正在庭前樱花树下背诵古诗的邻家女孩没办法静心。
隐隐约约听她骂了一句：“阿鸡阿鸭有什么好逗的，没有见识的城里人！”
看见她放下书本，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当他感觉她的拳头就要落下的时候，她突然脸色一变，笑意盈盈地同他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读几年级呀？有没有女朋友呢？”
被眼前彪悍的女孩问懵，季衡急忙向一旁正在喂狗的表哥求助。
面对村头霸主，表哥翻着白眼开溜。
季衡无奈，只好乖乖回复：“我叫季衡，今年十岁读四年级，没有女朋友。”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女朋友。”
回忆至此，季衡忍俊不禁。
这时来了几个抱着篮球的校友，同时球场四个角的照明灯齐齐亮起。
季衡他收住思绪，抱起画架回寝室。
——
萧湘一路狂奔到寝室，她速速地完成洗刷刷，然后趴在床上翻看她自己专门记载季衡的《奋斗笔记》。
笔记本由一沓16K的漂亮艺术纸组成，将近百页。因为过去一直都是周更的，所以到现在也才写了一半。每一篇都是记录的她对他的思念，每一篇都是她对他们未来的幻想。
这在过去大概算得上浪漫，如今看来就像笑话一样。
萧湘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伸手拿出枕头下的笔继续往下记。
从前每篇都是紧挨着写的，这一回她故意空了一页，并在空的那一页上画了一把大大的叉。她打算在叉叉的反面写一段狠话，可提起笔却突然不知道该写啥。
不应该啊！她抚着心口究了究，咦，好像并不觉得痛耶！
不对不对。她将手往下挪，移到肝的位置。
呃，这里有股气，生气的气！
啊！这……
萧湘猛地垂下手，一边疯狂地眨着眼睛，一边轻快地拍打胸脯，适才觉知原来自己并不伤心，只是生气而已。气季衡不记得自己，气自己整整五年单相思。
“呵呵……”萧湘气着气着不禁笑了。
此时的她竟感到一丝庆幸，庆幸懵懂无知已成为过去。如今这般其实也不错，算是跟过去做了一个诀别，从此以后他们便以校友的身份重新认识。
【谁的青春没有遗憾？只是我的青春它来得早了一点。或者说，真正属于我的青春才刚刚开始。未来的事没有必要预知，就让一切随缘吧。】
萧湘在笔记里写下这段话。
潇潇洒洒地和自己和解，跟过去道别。
她枕着椅背仰起头，小憩几秒后，盖起笔，关上本子下床。她将写过的纸张一页一页撕下来，对折撕裂后扔进垃圾桶里。
萧湘没有理会室友的偷瞄，也没有回复舒蝶的疑问，只笑了笑告诉她：“都是过去式了。”
然后，睡觉！
次日的黎明如期而至，同时到来的还有高一年级的入学考试。这回的考试与以往不同，首次集齐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九大科目。
为了考个好名次，同学们早早便起床去教室复习，萧湘也不例外。
长雅高中部共三栋教学楼，都是新世纪后重建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三个年级各一栋。每栋均是五层，每层四间教室。教室等分在平行双合楼梯的两侧，洗手间则在每层楼的西侧尽头。
高一年级的教室在G1栋，布局比较讲究，一楼东侧第一间是清北班，其他班级按中考成绩高低均匀分配随机排序。因为特优班的加入，这一届的高一教室编排与以往不太一样，特优班被安排在清北班的旁边，占着普班最耀眼的位置。
长雅的班主任有个共同的习惯，便是按成绩排座位，故而萧湘他们现在的位置都是临时自选的，先到先选。
萧湘是和舒蝶一起进教室，自然而然地选了同桌位置。
因为没有参加军训，萧湘和同学们都不熟，而倒是她身旁的舒蝶和同学们处得火热，她们一进教室就有好几个同学跟她打招呼。
“人缘不错哦！”萧湘冲她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满满都是鼓励。
舒蝶轻挽鬓边的碎发，“可能大家比较喜欢我这种安静的。”
萧湘回以微微一笑。
看到和舒蝶长相有几分相似的萧湘，前排男生不禁打趣：“你们是姐妹吗？”
萧湘和舒蝶对视一眼，微笑摇头。
“搞学习啦！”舒蝶对男生说。
男生“哦”了一句，立即转过去看书。
舒蝶冲他笑了下，心情不错地打开书本。
萧湘瞧着身旁的女孩，她竟有些看不懂。明明有那么多朋友，为什么还会受欺负？更何况除了班上的朋友，还有那个戴红绳子的男生对她暗暗献殷勤。
看不懂就不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萧湘打开书本，正式开启学习模式。
三十分钟的早自习很快过去，下自习是早餐时间。铃声一响，同学们立刻拿着干饭的工具轰隆地往外冲。
萧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她以前小学初中的时候干饭也挺积极的，但没有猛到这个程度。那架势，跟逃命似的。
萧湘还没有反应过来，舒蝶另外一边的同桌女生拉着她就往外冲。
当萧湘从凌乱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乃至整栋都已经人去空空。
原来不止是他们班啊，整座校园皆是如此。反应过来的萧湘立马操起干饭工具，跟着冲了出去。
“萧湘！”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刚刚起步的萧湘猛然急刹，差点栽个跟头。
“谁呀？”
萧湘愤怒回头。
咦，人呢？
萧湘向后180°半圆扫视。
“呵~我在你前面呢！”
那人又说，声调很是乐呵。
“……”
萧湘回过身，面朝前进的方向，定睛一看，竟是季衡！
没错，就是他，昨晚在田径场见过。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距离她两米不到的教学楼转角，双手环臂，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昨天不是还说不认识自己么？怎么这会儿还找上门来了？
“你……你记得我？”
季衡点头，垂下手臂走到她身边。
“你是我妈妈的妈妈的哥哥的邻居的孙女，我小时候还给你当过奴才，对吧？”
“……”
他说的都是事实，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萧湘蒙圈，疯狂眨巴眼睛，琢磨着该说什么好。
想了好大一会儿适才蹦出一句：“你现在能说这么多话了呀？”
季衡：“……”
“我的意思是……算了，我没有意思。”萧湘放弃找补，“你是突然想起我来了？”
“嗯，突然想起来了。”
萧湘惊讶地看着他。
季衡摇晃着脑袋叹了叹气，“没办法，童年阴影，挥之不去呀！”
“……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萧湘下意识小退半步。
“哈！那倒不至于。”季衡侧目望了一眼学生食堂，“很抱歉昨晚没有认出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时隔多年，季衡的声音、语调、神情都与她记忆里那个清冷呆傻的小季子截然不同。眼前这位，气质格外爽朗。
她好像……更喜欢了。
哦no，这怎么可以！
萧湘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应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豪华套餐赔礼道歉吧！”
“还有豪华套餐？”萧湘惊讶。
季衡抬了抬下巴，指向学生食堂。
“……”
长雅的学生食堂堪比美食街，不仅丰盛，还色香味俱全。
萧湘无言以对，因为昨晚她吃过一顿，确实担得起豪华套餐这四个字。
“好啊，那走吧！”
“走。”
两人并肩向食堂走去。
毕竟有几百米距离，还是一起去吃，不说话总不好吧！可说什么呢？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变得完全不认识了，继续从前的话题也不合适。
萧湘侧目瞄了瞄，看着少年一身和自己同款的校服，想起室友们先前说的话，她们说季衡是本届樟城中考状元。
“长雅是不是有几个季衡呀？”萧湘突然问。
季衡好像没有听清，顿了几秒方才回复：“据我所知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不过是据他所知。
呵～萧湘哧声一笑。她始终不敢相信，那个被人背后叫做傻缺的男孩竟然是个天才。
“没想到你竟然也考上了长雅。”萧湘惊讶中带着戏谑道。
“竟然？”季衡笑笑，“也是！”
“你不会是走南天门进来的吧？”萧湘小声地问。
“哈哈，你猜。”
“我猜？哈哈……”
到了食堂门口，很多同学都已经吃完返程了。
遇到几个同学热情地跟季衡打招呼，他只是冲人家轻轻一笑，不带任何情绪。
萧湘认识他们，是隔壁清北班的，昨天上晚自习路过的时候见过。只是没见着季衡，但确实看到他们教室里空了一个位置。
回想昨晚在田径场看到他，笔下的画已成形。同时间上下晚自习，她可是一下课就直奔田径场的，那么他再早、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分分钟完成一副全神的画作吧？
难道室友们口中的季衡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季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就方才他面对同学问好的表现，萧湘感觉他好像还是小时候那个冷冷的他，可明明他在自己面前挺阳光的呀！
如此阴晴不定，萧湘有点琢磨不透，忽而联想到室友舒蝶，感觉他们如出一辙。不禁感叹：“人都这么复杂的吗？”
“什么？”季衡应。
萧湘摇头，“没，没什么。”
“注意脚下。”
“啥？”
“上楼了。”
“噢！”
学生食堂是一栋四层的大楼，一层是厨房，二三层是食堂，四层是超市。
二层人太多，萧湘提议去三层。
两人转身便往三楼走。
上到中间休息平台处，和正在下楼的人来了一个对对碰。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