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白是电影导演,他第一次导电视剧,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拍摄节奏不同。
三个月拍一部四十集的电视剧,和三个月拍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作为导演需要把控的区别就很大了。
不过他们剧组倒是没出现很多电影导演拖拉的毛病,主要原因可能是这部戏拍摄周期本身就很长,半年拍四十集,拖延症都能拍完。
A组由徐思白执导,B组是另一个副导杨辉负责,主要拍一些戏份较少的配角和空镜头。
杨辉年纪比徐思白大了十来岁,但面对徐思白的态度倒是很客气,也是,整个剧组除了钟令,绝大部分人都对徐思白很客气。
因为他自己是个有名有成绩的导演,他爸徐汇更是,无论和哪一个攀上关系,对这些在圈内混的小明星小导演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所以钟令的这种“不客气”就成了异类。
钟令是个演技很好的人,这种演技不仅体现在戏里,更被他带到了戏外,尤其是徐思白面前。
只要不是只有他们俩在的场合,钟令在其他人面前都能表现得客客气气,导演说啥就是啥,甚至还会跟徐导认真讨论剧情、这段怎么拍更好,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导演和好演员泪眼婆娑执手相见恨晚的画面。
只有每天见惯了钟令私下一面的助理何渺,才知道自己老板有多不待见徐导。
24号那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何渺照常陪着钟令上工。
他搓搓手,又看看在保姆车上休息的钟令,悄声说:“钟哥,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说。”钟令眼睛都懒得睁。
何渺清清嗓子,用尽平生最温柔的嗓音,恳切道:“明天我女朋友过来找我,但是你知道的剧组不能随便让外人进来,我又不能让她一个人干等着,所以明天……”
“你想放假一天?”不等他说完,钟令就接话。
“……”虽然何渺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要矜持一点,“不用一天!五点钟之后就行,她五点到高铁站。我看了下明天的通告单,明天下戏比较早,六点就能收工。”
“所以,只有一个小时……”他怯怯道。
他不在而已。
入冬以来,钟令越发懒洋洋,几乎每次在车上都能睡上大半个小时。
闻言他略显倦怠地撩开眼皮,忽然拿出手机按了一下,然后问:“明天25号,陪女朋友过节是吧。”
“……是。”
一声叹息从鼻腔里哼出,何渺莫名听出了点没精打采哀怨忧愁的意思,冷不丁产生了些许内疚甚至怜爱的感觉。
何渺心想,自己抛下老板一个人过圣诞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他钟哥绯闻一箩筐,以前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他做助理以来没见过他身边出现哪个稳定的女朋友,更没约过嫖过,据说这种表面花心玩得开的人最容易空虚寂寞冷了。
他正天人交战左手给他发工资的老板,右手香香软软女朋友,钟令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摆摆手,无所谓道:“去吧去吧,玩得开心。”
“!”何渺果断抛弃了老板,“谢谢钟哥!”
前方司机听着他俩聊天,忍不住多回头看了两眼,钟令顺口道:“张哥你要不要也陪女朋友或者老婆过节,想放假提前说,安排其他人过来顶一下。”
“不用不用,”张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笑呵呵地看着他,“我不过这种洋节。”
身为当红明星基本上都是三四个助理起步,不过钟令这几年身边只有何渺一个常年跟着熟悉他情况的助理,公司安排的其他小助理,严格来说算是助理的助理,偶尔打打下手。
何渺只早走一个小时,对钟令来说无所谓,没让他安排其他人来代下班。
晚上六点多,收工还算准时,他卸完妆换好自己的衣服也不到七点。
他在停车场找了下,没找到自家保姆车,只能给司机张哥打电话。
张哥年纪不小,但说话倒像个愣头青:“没看见?不是,我就停在老地方啊,你再找找,或者我开过来找你,你现在在哪呢?”
很巧的是,钟令是个路痴,压根说不清自己在哪儿。而张哥说的老地方,以前都是何渺领路,他闭着眼睛也能走上车,他连保姆车的车牌号都不记得,现在何渺不在,钟令恍惚有种自己失去了生存能力的感觉。
两个人拿着手机互相驴头不对马嘴地扯了好半天,终于在张哥不间断的按喇叭哔哔声和闪烁的车前灯中给钟令指引出了光明的道路。
找车找了半小时,看到张哥的脸的那一刻钟令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没了小何不行。”司机干笑两声。
但下一刻,在看到车上另一张脸的时候,钟令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怎么在这?”钟令看着坦然坐在保姆车内的徐思白,脸都绿了。
张哥朝他看了一眼,解释:“徐导说找您有点事,我看这么大冷天的,一直让徐导站在外头等着也不好,就让徐导上来坐一会。”
钟令抿着唇,平直的嘴角绷得很紧,他倏地扯了扯唇角,语调松快:“张哥,我觉得你今天其实也可以放个假去陪老婆的,你觉得呢。”
“……”张哥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想让他永久放假。
张哥没何渺那么有眼色不知道他俩有什么恩怨情仇,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地坐在驾驶座上,背脊紧紧贴着椅背,专注认真地打量前方的空地。
钟令没坐下,半弯着腰冲面前的人抬抬下巴:“有什么事?说吧。”
“回酒店再说吧,”徐思白抬眸看他,“这样弯着不累吗?”
钟令不答,徐思白接着道:“事情比较复杂,在车上一时半会说不清,先回酒店吧。”
徐思白看起来很没有搭顺风车的自觉,钟令又不可能真的把人拖下去,忍着气越过他走到最后一排,咬牙道:“最好是真的有事。”
回酒店的路程无比漫长,钟令连以往在车上睡觉都做不到,到达下榻酒店时如果怨气能数值化,那么钟令脑袋上的数字已经爆表了。
张哥停好车后,钟令忽然说:“张哥你先下去吧,我和徐导有事要聊。”
张哥下车关门,下一秒钟令毫不犹豫:“车上没其他人,说吧。”
少了个会喘气的,车内陡然安静下来。
钟令依然没有回酒店内说的想法,但徐思白知道,如果现在不说,钟令可能真想把他踹下车。
他拿着手机,在指尖转了两圈,倏地捏紧,指节用力到轻微发颤。
安静一瞬后,在澄黄灯光下他淡淡开口:“你认识一个叫隋铭的人吗?”
“谁?”钟令一脸懵。
徐思白措辞比较委婉,但看向他的目光却好似利剑:“他说手上有你的一些个人隐私,想谈一谈。”
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