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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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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暖烘烘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江南栀扶着许维礼的腰,让他借力站起来走两圈。

“慢慢来,”她柔声说,“医生说你吃太多药了,胃不好,饭后适当活动可以促进消化。”

许维礼的呼吸略有急促,但依然坚持着迈出步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又一次踱步走到暗室门前时,江南栀抬手推开了厚重的橡木暗门。

暗室内部设计简约而考究,浅灰色的墙面搭配胡桃木家具,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右手边是半开放式浴室,磨砂玻璃隔断后隐约可见步入式衣帽间,正中央则是一张宽敞的床,方便他临时休憩。

暗室门在身后销声合拢,满室阳光被过滤成柔和的琥珀色,像是笼罩上一层温暖的薄纱。扩香石浸润着安神精油,葡萄柚与檀香混合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

扶他靠床躺好,江南栀出去倒水拿药,回来的时候许维礼已经卸掉假肢躺在床上盖好毯子了。

江南栀只有在他昏迷的时候看到过他的残肢,其他时候他讳莫如深,她也不急,深谙徐徐图之的道理,耐心等待着他允许她靠近的那一天。

“吃药。”江南栀将手里各色的药丸递给他,许维礼就着她的手吞下药片,喉结滚动。

江南栀适时递上温水,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下,“真乖。”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小朋友的温柔。

许是累的狠了,刚一沾床他便有些渴睡,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下午的会议…”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喉咙里。

“下午的会议三点开始,两点半我让陈仰杰叫你。”江南栀反手将他微凉的手指塞回薄毯,转身时发梢扫过他发滚的耳朵尖。

“睡会吧。”她将窗帘调成遮光模式,“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中央空调出风口传出细微的噪音,江南栀蜷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就着壁灯的光线看书,听见床上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睡梦中,许维礼无意识地蜷起残肢,残肢不自主抽动着。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用软枕垫高了他的左腿。

而后趴在床沿上,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抬起手,虚虚描摹着眉骨到鼻梁的弧度。指腹悬停在薄唇上方三寸,像虔诚的信徒触碰禁忌的神像。

一点四十分闹钟准时响起,江南栀迅速关掉手机,床上的人睡容安逸,并没有被短暂的铃声吵醒。

蹑手蹑脚地走出暗室,叮嘱陈仰杰两点半前将其叫醒。

两点零五分,江南栀踩点踏入江氏二十八楼办公区,玻璃门开合的瞬间,咖啡机蒸汽声与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

午后的阳光在蓝灰色地毯上切割出锐利的光斑,茶水间飘出瑰夏咖啡的焦糖香气,可她的出现像突然按下静音键,空气里悬浮的窃窃私语倏地沉底。

没有试用期空降战略部的职场新人,就像是插在华尔街铜牛背上的蝴蝶标本——华而不实。

“Zoe,来得正好。” 投资经理Lucas从三面环绕的显示屏后探出半张面孔,腕间劳力士绿水鬼泛着凛冽的冷光,“把这份半导体行业分析报告交叉验证下,重点看第三代SiC衬底的市场渗透率。”

他甩来一沓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A4纸边缘锐利得能划破空气。

江南栀接过时,瞥见扉页标注的“绝密”字样,仰起脸露出新人员工特有的无辜微笑:“什么时候要?”

“今…”Lucas瞥见她腕间晃动的梵克雅宝情人桥腕表,喉结滚动着将咖啡杯重重搁在胡桃木桌面上,“明天下班前发到我邮箱。”

转身时西裤口袋露出半截保时捷车钥匙,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好。”她将文件抱在胸前,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茶水间飘来断续的私语:“今早小顾总亲自接的那位也姓江……”

“是不是又是哪位皇亲国戚?”

“嘘——要我说呀……”茶水间磨豆机轰然作响,盖住了后半句含沙射影的讥诮。

液晶屏幽蓝的光爬上少女瓷白的脸,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江南栀无心听她们八卦自个儿,满脑子都是交叉验证报告怎么写。

江南栀打开文件,一页一页仔细浏览,试图理解其中的复杂数据和专业术语。

她知道,这份报告是对于她能否在战略管理部立足的试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南栀揉了揉眼睛,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从伦敦的时尚设计到如今的商业投资,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工位上同事给的冰美式早已化成了一滩混着咖啡液的分层冰水,江南栀再次打开多个数据源,对比分析,试图找出关键数据。

当暮色漫过国贸三期玻璃幕墙时,整层楼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灯微弱的亮光。

“还没走?”顾允裴的声音混着蔚蓝渣男香袭来,他臂弯搭着杰尼亚高定西装,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冷白锁骨处悬着枚十字架吊坠,随他倾身动作在江南栀眼前晃出细碎银芒。

“什么……”江南栀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惊觉窗外已是霓虹密布,“几点了?”

“七点十…”抬起他的手,腕表秒针划过罗马数字三,“三分。”

咖啡渍混着口红印在纸杯边缘洇出褐痕,江南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触电般从办公椅上蹿起,“糟糕,要迟到了。”

今天是礼拜三,许维礼每周康复锻炼的日子。

入秋以来,天气逐渐转凉,连日来缠绵的阴雨天气令许维礼的身子愈发不爽利,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什么,小顾哥哥,我先下班了。”说话间,江南栀将文档和资料都保存到便携移动硬盘里,然后拔掉硬盘关机一气呵成。

……

28层到B3需要穿越四十九秒的寂静,电梯镜面映出她绷直的脊背,以及跟在她身后一道进入密闭电梯间的顾允裴。

“你…该不会是我哥派来监视我的吧?”江南栀对着镜面,顺手擦了个口红,又抿了抿嘴,用小指尖擦掉溢出唇角的唇脂,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

顾允裴摩挲过领口十字架挂坠的纹路,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监视你?我可没这个癖好。更何况……诶你说你,何苦三天两头同你哥置气,他只是关心你。”

电梯门缓缓打开,地库的橡胶味扑面而来,江南栀快步走出,顾允裴紧随其后。

“关心我?”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反呛道,“我今年都二十三了,法定结婚年龄都过了,有些关心真的大可不必。”

这种过度的关心与保护,令她感到无比窒息。

说完做出一个“请止步”的手势,神情淡漠疏离,全然不复往常那般热络。

顾允裴欲言又止,眼看她快步上车离去,徒留一串尾气。

江南栀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报告中的数据和分析。

红灯转绿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人行道窜出。

她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柏油马路发出尖厉的刹车声,副驾驶座上的敞口Goyard包因为惯性翻倒在真皮座椅上,里面的东西洋洋洒洒掉了一车垫子。

“F**K!”江南栀有些被吓到,脏话脱口而出。顾不得捡起狼藉,打了双闪后向右一路长驱直入,拐进恒雅医院国际部康复大楼。

恒雅医院分属恒信集团的医疗板块,但康复大楼是许维礼出事后才兴建的,在大楼落成之前他一直是在苏黎世一家私人疗养院进行康复训练的。

这座耗资上亿建造的康复中心处处透着资本堆砌的傲慢。

意大利进口的卡拉拉大理石地面干净的能照出人影,刺鼻的消毒水味被高级香氛柔化,却掩藏不住时不时传来的金属器械碰撞声。

八楼尽头,恒信医疗为许维礼特设的恒温复健室外,陈仰杰坐在长椅上,手指不停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发出“喋喋不休”的脆响。

听到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短促的声响,他抬眼看来,冲她摇了摇头:“许先生今天...”

话音未落,江南栀已经推开复健室的双层隔音门。

理疗床上,许维礼左腿的残肢一览无遗地暴露在无影灯下,本该是膝关节的位置如今蜷缩着暗红色肉芽,创面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蜈蚣状缝合疤痕随着呼吸微微抽搐。

平躺在床上的他左侧肩胛骨因常年拄拐突出,如同折翼的蝶,这是长期依赖单侧肢体所形成的代偿性姿势。

康复师詹岩沾着药油的手掌正揉捏着他右腿的腓肠肌,那片本该柔润的肌理此刻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你这个腿呀,跟了你可真是倒霉……”

左腿长期佩戴假肢,许维礼走路时大多数情况下都要依赖右腿,过度使用不仅导致脊柱侧弯,也令健全的右腿不堪重负。每次复健完,詹岩都不忘替他从头到脚按摩纾解。

倚靠在墙角的假肢折射出手术刀般的寒芒。

“滚出去,”许维礼的声音比假肢钛合金关节更冷,“滚—”

詹岩的拇指突然按到某处穴位,他右腿应激性抽搐,原本平整的床单瞬间抓出放射状褶皱。

被这么一吼,饶是江南栀再厚脸皮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她忙昏了头,以为这个时间点许维礼还在复健,直到看到一旁孤零零的假肢才反应过来,残肢发炎的他目前不适宜进行康复运动,流程快进到了按摩理疗。

原来,方才门外陈仰杰冲她摇头的意思让她不要进去。

“抱歉。”两个字如鲠在喉,触了许维礼的霉头,江南栀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门后的可调节助行器,金属碰撞声在走廊引发连锁反应。

陈仰杰叹息追上来时,只留下电梯显示屏跳动着猩红的数字。

——

之后一连数日,江南栀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既不去触碰许维礼沉寂许久的聊天框,也不主动联系陈助理打探消息,连常去的那家位于恒信大楼附近咖啡厅的会员卡都丢在工位上蒙了层薄灰。

顾卿前脚从纽约回国的航班刚落地,江南栀后脚就被逮进了并购专案组,和她一同被征用的还有顾允裴。

并购案已经进入Deal阶段,对M&A一窍不通的江南栀负责打杂跑腿,忙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昏天黑地。

大厦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旋转门像是吃人的怪兽,每天吞吐着西装革履的精英们。

会议室的恒温系统永远维持在令人烦躁的23℃,LED灯管永远亮着惨白的灯光,模糊了白天与黑夜、秋天与冬天的边界。

成摞的保密资料在打印机上吐着热气,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美式咖啡跟水一样哗哗流,纸张上的油墨味混着美式咖啡的焦苦,在空气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首次接触并购案的她,像是一只被扔进深海的旱鸭。

面对满桌的财务报表、尽职调查报告和法律文书,江南栀不得不从最基础的学起,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并购实务指南》《公司法精要》之类的书籍,书页间夹了许多彩色便签。

白天在会议室里奋笔疾书记录会议重点,深夜的书房里,江淮沅用红笔圈出重点:“看这里,或有负债就像埋在蛋糕里的鸡蛋壳——”恶补并购相关的知识点。

笔记本里纵横交错,记满了专业术语:对赌协议、反稀释条款、优先清算权……每一个陌生的词汇都让她既兴奋又惶恐。

当她抱着成摞的文件穿梭于二十八层到地下车库的电梯间时,总能在金属镜面上瞥见自己眼下遮瑕膏都遮不住的青黑,却前所未有的感到充实。

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一份重要的法律意见书上,慌得差点哭出来。幸好顾叔只是皱了皱眉,念了句“重新打印”。

这句轻飘飘的赦免,却让她在复印机前红了眼眶。

碎纸机吞吐的沙沙声里,她摸到无名指根被A4纸边割破的血痕——原来长大,是从学会自己舔舐伤口开始的。

直到某个加完班的深夜,江南栀路过发现,常去那家咖啡厅橱窗里的枫叶装饰褪下后换成了圣诞树,彩灯在夜色中闪烁,提醒着她时间已经悄然迈入了圣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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