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天气暖了起来,阿秀把种子放进菜篮子里,把水囊装满水,又带了几个大馒头,一小罐野菜炒猪肉。整整齐齐放进去后,最后盖上一张蓝色小布。
跨上小菜篮走出灶房,萧寒早已等在院子里,肩上扛着个锄头,颇有些农家汉子的样子,阿秀看着脸热,她想以后和福子哥成亲,应该也是这样的。
“发什么呆,走呀!”萧寒伸出宽大的手。
“来了。”阿秀乖巧的将手搁在男人的掌心。
阿秀家的两亩地离小院不远,就在山后瀑布不远处,这也是当初阿秀爹选择在这里安家的原因,一是可以远离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二是离水近,给庄稼浇水很方便,不过没想到的是这里的地太硬,连续翻了几年土,硬是长不出庄稼。
两人在一片杂草前站下,萧寒问道:“是这里吗?”
在萧寒看来,这里的草除了长的稀疏些,与其他地方并无差别。
“是这里。”阿秀肯定点头,走到大树下拨开杂草,露出一个圆溜溜的石头。
看着它,阿秀眼边似乎还回荡着爹的身影,小小的女孩坐在石头上,手上拿着个拨浪鼓,年轻的汉子蹲在她面前说:“秀儿,爹在那干活,你就在这乖乖坐着等爹,过会咱就回家。”
阿秀擦过眼角的泪,指着石头说:“每次爹干活,就让我在这里等着。这个石头还是他从瀑布下特意搬来的,说是最平滑,坐着最舒服。”
说完,阿秀抬头看着萧寒,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喉头哽咽: “你知道吗?我娘是生我难产死的,村里人都说我命硬,我爹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卖了山下的屋子,田地,带我搬到山上。”
阿秀吞下苦涩,接着说:“那年打仗征兵,官府说不出人就要出钱,爹为了凑钱到云雾山打猎,我等了三天,整整三天。爹还是没回来。”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我知道出事了,就去求村里的每个人,可是没有人敢去云雾山,我就一个人去,只找到被野兽撕咬的血衣,还有沾血的弓箭,我在山里转了两日,才走出来。”
她的手心冒着冷汗,似乎又回到了那度日如年的时光里,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男人伸手将她抱紧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阿秀缓缓说着,手攥着胸前的衣襟:“果然他们说准了,我命硬,连云雾山都能走的出来,不仅克母,还克父,将来还克夫,这样,你还愿意娶我吗?”
“若你害怕了,就当成亲的话没有过。”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萧寒抬手,温热的指腹蹭了下她发红的眼角,“别哭,岳父看到会伤心的。”
男人将吻落在女子发间,柔声说:“话若是这样说,我也好不到哪里,无父无母,若你是天煞,那我就是孤星。况且在我眼中你是救我于水火的仙女,没你,我早就死了,不要顾忌别人的看法我们两个好好过。”
“好,我们两好好过。”阿秀将整个脸埋在她怀里,刚才她多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溜走。
萧寒一手揽着阿秀,一手放在嘴边,对着空旷大喊:“岳父,我是你女婿,以后阿秀交给我照顾。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的。”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岳父,我萧寒,会照顾好阿秀。
阿秀轻笑,对着萧寒满含希望的问:“爹能听到吗?”
男人无比肯定:“当然。”
“你听。”男人抬头,长出新叶的大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嗯,我听到了。”泪水顺着眼角留下,又滴在男人的手背,烫的男人心惊。
萧寒心里默默想着,真是个爱哭的姑娘。
阿秀坐在石头上,做着衣服,阳光透过婆娑树影,照在她的身上,抬头一看,太阳已经高悬。
女子掀开蓝布,将瓷碗倒满水,走到忙了一上午的男人身边,从衣袖里取出手帕,轻柔的擦着他额头的汗珠。
“吃饭了,休息会吧。”男人接过阿秀手里的碗,一饮而尽,萧寒也没有想到耕地这么的难,一上午才忙活出一小半来。
“好。”
男人放下锄头,走到树下,坐下。
汗水还在不停流,阿秀将手帕浸湿,给他擦着脸和手。
萧寒握住她的手,放脸侧看着她温柔的说: “若是有天,我有事瞒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会呀。”阿秀说的肯定极了,说完开始准备起午饭。
“为什么?”萧寒沉声开口。
“因为我相信你呀,你不会伤害我。”阿秀将碗筷塞进男人手里,不假思索的说着。
阿秀接着问:“你会伤害我吗?”
男人深情的说:“不会,就是伤害我自己,我也舍不得伤害你。”
阿秀侧过头,耳尖泛着红,低斥道,“花言巧语。”
日头西斜,萧寒犁地盖土,阿秀将在县里买的种子,仔细的撒着,种不了粮食,就种些白萝卜,土豆,最后再浇上水。
弄完一切,阿秀收拾起了菜篮子,却见萧寒自怀中取出什么,洒在田埂上,剩下的洒在石头旁。
“福子哥,你在做什么?”粮食不是这么种的呀,阿秀心想,询问他。
萧寒将纸包装进怀里,故作高深莫测的将手指放在嘴间,“秘密,等春天你就知道了。”
随后对着女人伸出了手。
“幼稚。”阿秀握紧,男人将坐着的女人一拉,阿秀就落入他的怀里,女人轻轻打他一拳。
男人的动作将靠在树上的锄头带倒,哐当滑落,跌在石头上,断成两截。
“哎呀,都怪你。”女人轻拍他的手臂。
“无事,我明日去买。”男人自知理亏,主动揽下责任。
太阳西斜,两人手牵着手顺着蜿蜒的小路回家。
“阿秀,锄头我明日进城找铁匠打就好,我一个人去,半日就能回来。”山路崎岖,他舍不得让阿秀操劳。
“好,我在家做好午饭等你回来。”阿秀点头应道。
“嗯。我很快回家。”萧寒宠溺地点了点女子的鼻头,惹得小娘子偏头躲着。
第二日一早,萧寒吃过早饭,站在小院门口和阿秀说话, “天色还早,你回去锁好门,再睡会。”
“嗯,我看着你走。”阿秀将男人胸前的头发理了下。
“天凉,回去吧。”男人抱了下她,扶了扶柳条筐,在天微微亮时就上了路。
阿秀看着男人,越走越远,消失在晨雾里,再也睡不着了。
索性趁着现在有时间,做起衣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咣咣咣。”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阿秀先是一喜,以为是福子哥回来了,起身小跑几步,转念一想不对,福子哥不会那么用力拍门。
“谁?”阿秀对着大门方向询问。
屋外人声越来越嘈杂,听不真切,只觉男女老少都有,之含糊听到一个男声说若不开门就踹了,赫然是吴四。
阿秀思索片刻回屋将萧寒送的匕首放入袖中,这才开门。
入眼的是个老人,阿秀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旁边的吴四她却是认识的,再往后就是形形□□女老少。
“你们这是?”阿秀警惕的扫视人群。
人群叽叽喳喳,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她,似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禁声。”带头的老人说话,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阿秀,我是赵富田。”老人个子不高,还有些驼背,手里拄着拐杖,举手投足间却极具威严。
阿秀认出来,这人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者,全村的晚辈都得叫他二爷爷,就是年长的也要尊称声二爷。
“二爷您来所为何事?”阿秀自觉行得端坐得正,不卑不亢的看着赵二爷。
赵二爷却不答话,扫视小院,瞳孔一缩,只见衣绳上挂着男子的衣衫,要知道阿秀的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收回视线,赵二爷眼神锐利的盯在阿秀身上,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压人的气势:“本来吴四所言我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却是不假。”
沉吟片刻,拐杖直指阿秀: “你果然与野男人无媒苟合。”此话说的太重。
阿秀往后退了两步,反驳道: “此话从何说起,顾瘸子是什么人,全村皆知的流氓地痞,他说的话,您也相信。”
“那我呢!我前日亲眼看见你和一男子在县城,亲亲密密搂搂抱抱。”说话的人正是吴四,他一边说,一边抱着空气比比画画,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阿秀觉得刺目极了,脸憋的涨红,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你......”
“我怎么了,你说呀,你倒是说呀......”吴四边说,边往前,逼得阿秀步步后退,脚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手心火辣辣的疼。
人群里又爆发出大笑。
阿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浑身冒着冷汗,视线都开始眩晕。
阿秀本想说出那日吴四调戏于她的事,张了张嘴忍住了,她视线扫过看热闹的人群,此事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还会被反咬一口,指责是自己勾引与他,做实放荡一说。
吴四狭小的眼睛透着精光,心想顾瘸子这厮猜的没错,阿秀果然不敢说出来。
更加胆大起来,对着人群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两人是如何如何亲密,人群里的小媳妇们听的都羞红了脸,吴四说的细致极了,好似他趴在两人床底似的。
村里生活单调,偶尔出现的事情都会让他们喜出望外,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