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

049终于完成了漫长的重启，重新睁开眼睛。

坏消息：这次重启根本没有解决什么问题。

更坏的消息：049一睁眼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他坐起来，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管家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诈尸了？？！”

更更坏的消息：这次自我修复和重启耗了049的大量电量，他现在快没电了。

049是需要定期充电的。

如果用普通充电方法容易被发现，于是049把他的充电器伪装成了一台动感单车。

只要蹬动单车，电流就能够通过单车的踏板从049的脚底感应区充进去。

所以平时他在充电的时候，看起来只是在健身罢了。

——现在来不及跟管家先生解释了！049先得解决自己的电量问题！

他从一个挺子从床上起来，翻身就上了动感单车，一边开始狂蹬，一边歉意地朝管家笑了笑。

管家看上去更惊恐了。

他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脚步踉跄着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门外。

再然后，就是一脸怀旧伤感的裴熠彤走了进来。

他看见单车上的健身少年049也开始瞳孔地震。

049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现学现卖地给了裴熠彤一个漂亮的白月光牌笑容：“熠彤，你回来了。”

*

裴熠彤认定自己被耍了。

林肆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睡得太沉了，而终于缓过来的管家则赌咒发誓林肆玖当时绝对是死了。

裴熠彤的脑袋被他俩吵得发晕，他阴沉着脸走出了房间。

林肆玖还在蹬单车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只有管家追了上去还想解释。

“我警告你，管家。”

裴熠彤打断了管家的辩解，阴鸷的眼神山雨欲来，“我知道你对温秋亭是什么心思。还费这么大心思联合林肆玖演戏。”

管家愣住了，他感觉世界都暗了，原来是好大一口黑锅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配合林肆玖演戏？天杀的，他今天快被林肆玖吓死了，哪有这样演戏的！

裴熠彤却把管家的愣神当成了心虚。

“你要知道，你这样的人是配不上温秋亭的。”裴熠彤带着轻蔑的声音居高临下地砸下。

他瞥了一眼管家百口莫辩的表情，在心里冷笑。

用这样粗劣的手段把他从温秋亭身边支走，真是笑话。

裴熠彤心里对林肆玖生出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温秋亭重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立刻驱车回了会馆，温秋亭还坐在原处。

见他来，温秋亭抬起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一点小事务罢了，已经处理完了。”裴熠彤重新端起茶杯，茶尚温着，一定是温秋亭重新为他添上了。

“那就好。”温秋亭朝他微笑，依旧是往昔那般如泠泠清溪、如皎皎月辉般的微笑。

如果是平时，裴熠彤一定会为此心动不已。

但此刻鬼使神差的，裴熠彤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就是刚刚林肆玖顶着和温秋亭一模一样的笑容，上身保持不动，下身狂蹬动感单车的诡异画面。

睁眼，温秋亭微笑。

闭眼，林肆玖蹬单车。

再睁眼，两者融合变成了温秋亭蹬单车。

……………………

裴熠彤差点把杯子摔了。

*

裴熠彤走后，049又蹬了五分钟，终于给自己充满电了。

充满电的感觉很好，他脑子清醒了很多。

想到裴熠彤摔门而去时的脸色，他分析刚刚的误会可能让裴熠彤不高兴了，于是准备打电话再给他解释一下。

结果被裴熠彤狠狠地挂了电话。

他可能在开会。049乐观地想，没关系，等下次见面再解释吧。

049精神十足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管家先生不见踪影，目前好像也没什么剧情要走。

于是他点开切换世界界面，决定去仙尊世界看看。

希望切换世界功能没有故障……

049等着熟悉的白光，但是这次白光好像有点卡顿。

眼前的画面硬生生卡成了马赛克，世界载入进度条也卡在99%处不动了。

终于跳到100%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咚”的声响。

…………

049睁开眼睛。

他身处一个精致典雅的房间之内，身下是触之生温的暖灵玉榻，榻前垂着月影般朦胧的纱帘。

房间里，香炉散漫出清新恬淡若有若无的香气；窗格外，袅袅云雾弥漫，远望去，一览众山小。

这里是他在无渊仙尊江珺的惊尘峰上的住处。

上一次切换世界的时候，他记得他晕过去了。应该是江珺又接他回到了这里。

此时江珺不在，049准备去找他触发一下剧情。

他一脚伸下床，足尖却蓦然触到了一个硌人的东西。

049伸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现代的木质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裴熠彤的单人照，穿着黑西装，目光严冷地看着镜头。

……这不是他在霸总世界里放在床头的照片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世界切换时那“咚”的一声，难道是相框和他一起切换过来，落在地上的声音吗？

——故障之后，穿越还变买一送一了？

问题太多，049感觉他的机器脑袋有点死机，他现在随时随地发现新bug。

他把相框捡起来，正在想把它先藏哪儿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玉帘被撩起的清脆碰撞声。

049慌不择路地把相框塞到了枕头底下。

来不及做更多掩饰，淡青色绣着暗纹的衣摆已来到了床前。

049抬头一看，看到了江珺如寒潭般无喜无悲的眼睛。

“你醒了。”

“嗯。”049听着他没有起伏的声音，感觉他比自己更像个机器人。

下一秒，江机器人倏然伸出手，狠狠地钳住了049的下颌。

他的指尖冰冷，话语也是一样的冰冷：“为什么擅自下山？”

049被迫抬起头直视着他，在他同样冰冷的目光里糊弄了他：“我有事。”

江珺没想到听到如此敷衍的回答，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049倒是感觉不到疼，但是他生怕神力无穷的仙尊把他的机体捏裂了，赶紧大叫松手松手。

从前049是一心仰慕信任仙尊的柔情似水小道侣人设，江珺还从来没看过他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一时诧异地放开了手。

“我是为了你好。”半晌，江珺的声音和软了一些。

他的手又抚上049的脸，这次力道非常的轻柔，像是补偿刚刚带给他的痛楚似的。

“我一直不让你下山，是因为数日前，我验得你患了一种罕见之症。”

他凝视着049的眼睛：“这种病症会让人真元虚满，境界虽增长但内里亏虚，须静养滋补。

“我之前赠你的灵草丹药，皆有缓解病症之用。而你这次擅自下山，运用功力以致病发昏倒，让我前功尽失。”

他的语气里恳切又暗含责备。

如果是之前人设的049，知道“真相”后，应该惭愧又歉意地认错，并感激江珺默默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对他恋慕更深。

但是现在的049坚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很有求实精神地扫描了床头小桌上摆放的几个白瓷小瓶。那里面装着的正是江珺先前赠给他的那些丹药。

【扫描丹药成分：6.1%玉清草、4.5%涤尘芝、3.3%玄霜参……0.01%温雪昙】

虽然后续剧本打不开了，但之前储存的一些基础世界资料049还是可以读取的。

他知道，玉清草涤尘芝这些确是有滋补效果的上品珍稀药材。

而最后一味温雪昙，同样也是稀世珍品。

但它是珍稀的……毒草。

温雪昙，效果像它的名字般带着美丽的残忍。

服用后，人就会像春阳和煦温度回暖之时的积雪，渐渐融化消无。

而少剂量地加进药里，便会让人渐渐虚弱。

用珍稀药草滋补，再用珍稀毒草下毒，二者结合的效果，便成了江珺口中的“罕见之症”。

此罕见之症，病根在药。

049其实有点不明白，江珺都临飞升的境界了，他动动手指轻易地就能把筑基期的自己像碾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给自己下药呢？

049的机器脑袋暂时还参不透复杂的人心。

他不知道江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知道在这副仙风道骨的仙尊皮囊之下，跳动着的是怎么样如仪器般冰冷计算的一颗心。

江珺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会让他飞升失败的可能性。

所以哪怕面对的是全心相信自己的筑基期道侣，他也会选择下毒让他变得更虚弱。

直到他的性命能被自己完全地掌控。

所以049感觉的没错——

江珺的确比他更像是一个“机器”。

药肯定是不能再吃了的，但揭穿暂时还不敢揭穿。

049再不智能也知道现在他的实力还没法跟江珺硬碰硬。

于是他再次盗用了温秋亭的温柔笑容，假装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错认得机械又生硬，奈何049的笑容实在甜美。

江珺的表情松快了一点，好像原谅了他这一次任性：“明白就好。”

049正要松一口气，然后就听他淡淡地道：“那么，现在能否告诉我，你枕头下面藏的是什么？”

049一悚，本能地去按住枕头——

但江珺的速度比他快得多。眨眼间，他已抽出那个相框。

然后他的眉头逐渐紧皱。

“林肆玖。”他的声音如剑刃一般凌厉起来——

“这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