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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凶局四象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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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城的茶楼浸在晨雾里,檐角铜铃缠着昨夜的雨腥气。

祝清竹捏起青瓷盏抿了口云雾茶,氤氲水汽之后,是她重新覆上素纱,变幻之后的脸。闻长生抱胸倚在雕花凭栏处,目光掠过堂下攒动的人头,最终钉在说书人袖口若隐若现的金线纹路上。

“话说那凶局四象——”

捏着瓷勺的手顿了顿,她今日换了身雨过天青的襦裙,发间别着临渊城时兴的螺丝蜻蜓簪,任谁看都是个偷溜出门的富家小姐。

醒木拍碎满堂喧哗,说书人抖开泛黄的《垂云志异》,纸页翻动间竟飘落几片青铜碎屑,“龙泣血、白虎衔尸、朱雀焚天、玄武负碑!四圣兽镇着的可不是什么福地,是天道老爷打翻的砚台!”

祝清竹的茶匙突然在盏沿磕出清响。

闻长生瞥见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一行小楷。

坎位三寸,离宫有煞。

说书人背后那幅《四象图》的玄武龟甲处,赫然洇着团新鲜的血渍。

两人离开垂云镇那日便立下规矩,若非万不得已,祝清竹是不会窥伺闻长生内心在想些什么,同理,也不会让闻长生听见自己的心声。

“最邪乎的当数北牝冲虚与蓬莱玄穹二位圣女。”说书人突然拔高调门,惊起梁间两只灰雀,“列位可知?那冲虚圣女置苍生于不顾,而玄穹圣女却剖心镇往生渡怨灵啊。”

“青铜棺底,刻了百句艳词!”

满堂哄笑中,闻长生舀了勺杏仁豆腐推过去:“文采比祝老板如何?”

青瓷碗底突然结出霜花,祝清竹慢条斯理地挑出糖渍桂花,“虽说的与事实并无太大出入,却难登大雅之堂。”

水痕重组成另一段话。

棺底刻的是往生咒,说书人舌底有傀儡丝。

说书人一脚蹬在长凳上,枯瘦手指攥着裂开的醒木,袖中抖落的青铜碎屑竟在案几上自发拼出四象阵图:“列位看官可知,那凶局四象最要命的不是四圣兽尸骸,是镇在阵眼的两口棺材!”

满堂茶客哄笑着掷来花生壳:“老胡又编新词了!”

“玄穹圣女那口寒玉棺,刻的是蓬莱三千往生咒!”说书人突然掀开衣襟,胸膛上竟布满与青铜碎屑相同的星芒纹,“可冲虚圣女那尊青铜椁——”

他猛地灌下半坛烈酒,喷出的酒雾在晨光中凝成棺椁虚影,“刻的哪里是什么艳词,是四万八千句‘不甘心’!”

“当年玄穹圣女剖心镇魔渊,冲虚圣女本当殉阵!”说书人喉结诡异地鼓动着,仿佛有活物在皮下游走,“可她攥着半块星象盘笑问天道——”

满堂烛火倏然转蓝,茶汤在盏中沸腾如血,“若苍生是您棋盘上的子,我这颗弃子偏要反手屠大龙!”

“现在想来,玄穹圣女与冲虚圣女共事千百年,当是有磨镜之好!”

惊堂木又响。

“列位看官可知,四凶局破那日,天降血雨处生出片会走动的土地?”说书人突然压低嗓子,“那土里长的不是庄稼,净是些青铜残片与星象盘,更有人瞧见燃着蓝火的灯笼……”

闻长生屈指叩了叩桌沿:“二楼东首第三个茶客,盯我们半炷香了。”

“那是城西米铺的账房。”祝清竹将杏仁豆腐推回,糖渍桂花的甜腻掩住她指尖一抹霜气,“上月初七赌输二十两银子,这会儿怕是把我们当成放印子钱的了。”

“还有,这杏仁老了些。”

闻长生屈指弹飞一粒松子,正撞碎某位茶客袖中滑落的窥灵镜。

“那往生渡的鱼都生了人脸!”说书人剧烈咳嗽,袖中抖落的帕子沾着无法分辨的荧光粉末,“有樵夫说……咳咳……说那地界会喘气……”

祝清竹忽然倾身替闻长生拭去袖口茶渍。

蜻蜓簪擦过耳际的瞬间,闻长生听见她以气音道:“帕子。”

“后来呢?”后排商贾拍着桌子嚷道。

“后来?”说书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异彩,“后来四凶局成了活阵,每甲子便要饮够百人血!”

他甩出《垂云异志》哗啦啦翻动,纸页间竟夹着新鲜的皮肉,“上月十五,白虎位吞了城西三十户,前日破晓,朱雀位烧尽东郊百里林——后来那地界每逢朔月便会向东挪三十里,前日有货郎……”

话音戛然而止,屏风后转出个抱琴的盲女,额间朱砂痣红得刺眼。

“而那玄穹圣女也不是自愿的,她在等有人掀翻这残局!”

盲女突然在她们桌边驻足。

“下人来通报的时候奴家还不敢相信,可是天行镖局的闻镖头?”她嗓音似浸过蜜的砂纸,枯瘦手指按在琴弦上,“奴家想托您,运趟镖。”

说着话时,她分明朝着闻长生,却又有道目光从未自祝清竹的身上离开,见过祝清竹这身打扮的只有闻长生与顶替判官身份返回蓬莱的陆昭音。

“不接私镖。”闻长生用鞭柄格开她探向茶点的指尖。

“是往东三十里送件旧物。”盲女从怀中摸出半块照骨珏,“收件人姓陆,说是您故人。”

「姓陆?陆昭音?」

「你若疑惑便接下吧,此间并无威胁。」

祝清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女人正用茶匙翻动着茶水,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富家小姐。

满堂茶客仍在哄闹着催说书人继续。

“定金。”闻长生伸出手,轻点案桌。

盲女低头浅笑,将天地银行的票号摆于桌上,赫然写着灵石一万块。

“闻镖头果然爽快。”起身时,裙摆扫过祝清竹腿边,“三日后子时,东郊土地庙。”

“三日后子时的土地庙,有意思。”

祝清竹将最后一粒杏仁糕推过桌案,糖霜在瓷碟上勾出笑纹。

“何出此言?”

青瓷碟沿的糖霜在晨光里泛着诡谲的莹白,祝清竹指尖悬在杏仁糕上方三寸,糖粒突然自发聚成卦象。

“宜破土,忌婚嫁,可据我所知,那位盲女是城主府的小姐,三日后嫁予城中一位在剑宗修行的贫苦男人。”祝清竹的蜻蜓簪触到卦象时,簪尾琉璃珠渗出冰蓝血丝,“听闻新娘子要穿九重鲛绡衣、戴三十六颗定魂珠,比当年玄穹献祭时的装束还贵重三分。”

闻长生用鞭梢戳散卦象,糖霜却重新凝成婚轿形状:“剑宗弟子穷得人尽皆知,而娶亲要凑够九十九车灵石,那穷修士怕是连轿帘的金流苏都买不起。”

“所以到时候嫁过去的恐怕不是活人。”

祝清竹忽然吹散糖霜,细碎晶粒扑向窗外。

满堂茶客突然齐声喝彩。

说书人不知何时爬上了八仙桌,正挥舞着《垂云志异》嘶喊。

“那会喘气的地界昨夜吞了送嫁队!十八抬妆奁全化了青铜蚁!”

盲女挣脱桎梏退入人群,琴箱缝隙漏出的蓝火正舔舐她裙摆。

“倒让我想起蓬莱密卷里有一记载,天道最喜爱冲喜。”祝清竹取下一枚糕点细细品味,“像剑宗弟子这般沾染煞气颇多之人,娶亲需过三劫,断魂桥、剖心宴、燃灯冢。”

“掌柜的!结账!”

闻长生甩出枚灵石钉住说书人衣摆。

*

昨夜暮色初合,一日疾驰才至临渊城。青石城门前悬着的八十一盏朱红灯笼次第亮起。祝清竹广袖拂过城门斑驳的青铜兽首,垂眸望着掌心飘落的金箔纸钱。

“临渊城的晚风都浸着香火气呢。”

银线绣的云纹在灯笼光里明明灭灭,惊起檐角铜铃一串叮咚。

闻长生跟着女人穿过长街,黛青石板缝里钻出零星白梅,碾碎的落瓣黏在绣鞋尖上。叫卖胡麻饼的老妪、举着糖画乱窜的孩童、倚着木栏哼小调的卖花娘,鲜活市声如流水漫过身侧。

突然驻足在茶楼飘来的说书声里,檀板正敲到“神女坠世落神土”的结尾。

“娘子可知,祭天需要备三牲?”指尖掠过道旁石兽额间暗红的符咒,青玉镯撞在镇魂碑上,惊得笼中画眉扑棱棱乱撞。

闻长生低头避开迎面而来的送嫁队伍,十六人抬的鎏金轿辇垂着缀满银铃的帘幕,轿顶铜雀衔着的红绸正扫过她发间的玉簪。

“猪羊牛?”

见祝清竹不为所动,伸手将人往胭脂摊子拽了半步。

卖绒花的少女笑嘻嘻递来并蒂莲,捏住腕骨,霜雪似的吐息掠过耳畔,“以及临渊城特有的,自愿献祭的新嫁娘。”

暮鼓恰在此刻震碎满天霞光,长街七十二坊同时响起锁链拖地声。

*

想起这些后,很难不将其与今日所见之事联系起来。

“你昨日便知,我们避让的婚队有异样?”

祝清竹浅浅勾起唇角,“如今三牲怕是齐了,那新娘还需要猜是谁吗?”

“有些人该来了。”

青雀衔着金线穿过七十二坊的飞檐,朱红绉纱从酒旗末端垂落,正拂过卖花娘新簪的晚香玉。踩着青石板上蜿蜒的紫藤影,看糖画老翁将琥珀色的麦芽糖拉成凤凰尾羽,碎金似的光斑在他霜白的鬓角跳跃。

穿堂风卷着说书人惊堂木的余韵,混入胭脂铺前试口脂的娇笑声里。戴虎头帽的孩童举着风车窜过,彩轮转出满街细碎的虹。

转角处忽有清越埙声破空,金线绣的鸾鸟纹先撞进眼帘,接着是缀着二十八星宿的广袖。穿金丝孔雀羽长袍的女人不知何时立在三步之外,琉璃额饰下双眸似封着冰河。

她抬起的手腕凝在半空,好似行礼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两位可否移步天地商会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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