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定在一家连续斩获五年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店，周衍提前包了场，开完香槟，埃罗尔喝红了脸，搂着一堆工作人员又唱又跳，随机捕获一位幸运观众啃脑门。

周衍嫌他吵，控场无果后干脆去了洗手间，准备找个清静地方，看看自家好儿女。

而后与躲在洗手间里玩消消乐的祝茗迎面相遇。

祝将军独自逃离群魔乱舞现场被人抓包，面对周衍谴责的视线略显尴尬。

他清清嗓子，笑眯眯地把声音夹起来装单纯：“哎呀，周老师，你看这厕所，不愧是高级餐厅，厕所也这么高级，装修得真好，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厕所。”

周衍：……

033：……从来没见过这么生硬的寒暄。

虽然对祝茗悄悄逃跑颇有微词，但毕竟是一起躲厕所的同道中人，周衍想了想，摸出手机，推销道：“看猫吗？”

对于铲屎官来说，一个人看是看，两个人看就是炫耀，多是一件美事。

祝茗被老父亲炽热的眼神闪到：“……看。”

周衍熟练点开名为“乖乖宝贝”的相册，把屏幕递到两人中间，尚未点开大图，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

祝茗蓦然睁大眼睛。

——温执明？

周衍眉头微蹙。

他和这位金牌经纪人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不错，只是平日少有联系。

温执明一般帮别人的忙帮得多，很少求人办事，突然给他打电话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兴许是有急事。

他在晒娃和接电话之间挣扎片刻，收起手机：“抱歉，我接个电话。”

祝茗自然无有不应，只是看着周衍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好奇温执明会说些什么。

——

门外走廊上，周衍接通了电话：“喂？”

那头的声音有点沙哑：“周老师，麻烦你个事。你和嘉木在一起吗？”

周衍微微挑眉，瞥了眼洗手间里低头看手机的青年。

——什么意思？他不是白歌的经纪人吗，还管祝嘉木的事？

周衍：“在一起，怎么了？”

温执明笑了一声：“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吧？”

周衍不耐烦跟他猜谜：“有话说话，别在我这里搞花花肠子。”

温执明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仍然慢条斯理：“是这样，热搜你看了吗？有人买了祝嘉木的黑通稿，放了他和白歌拍戏的视频，视频我看了，是断章取义，当时我也在场，不是这么回事。你要是和他在一块，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黑热搜压下去？”

——黑热搜？

埃罗尔把party搞得风生水起，他还没腾出空来刷微博，周衍戴上蓝牙耳机，空出手来翻热搜。

#祝嘉木放过白歌#的热搜一骑绝尘，已经冲上热搜前二十。里面的视频一眼恶意剪辑，多拍一秒就会露馅，但网友的鉴别能力实在有限，已经有不少人跟风展开骂战，说祝嘉木一看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谁红蹭谁，一心想拣高枝往上爬。

周衍单身带娃多年，见不得年轻后辈挨骂，何况祝嘉木给他的舞台帮了大忙，当即答应：“可以啊，我等会开个直播呗。不过你怎么管上祝嘉木的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视频里是白歌嘛。”

这个解释不无道理，温执明作为白歌的经纪人，担心圈外人误以为白歌嫉妒对家的舞台，但又动不了周衍，于是给对家的舞台小助手买了黑热搜，实属正常。

但温执明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全是。

周衍翻个白眼：“别装，还有？”

温执明语带无奈：“不瞒你，祝嘉木今晚的舞台虽然火出圈，但他一个小演员，刚出圈就无缝衔接黑热搜，还蹿得这么快，不可能背后没人。我跟那孩子打过几次交道，人品不错，也有天分，不能刚出道就夭折。”

周衍听出这是实话，答应：“行，我开直播能暂时顶一会，但黑热搜一直挂着也不是事，你得自己想办法。”

温执明笑笑：“没事，你开直播遮一下就行，热搜交给我吧。”

周衍应下，挂断电话走进洗手间，对面露好奇之色的祝茗指了指门外：“走吧，回去，有个急活。”

祝茗：？？？

回去那个可怕的舞蹈地狱吗？

他当场表演笑容消失之术：“不、不了吧，我还想再欣赏一下这个……”

周衍十分义气地拍他肩膀：“行了，我都知道了，不用怕，我帮你！”

祝茗：？

祝茗：你知道什么啊？！你自己不也是逃出来的吗？！

——

温执明挂断电话，微信上瞬间弹出十几条消息。

糖渍小甜瓜：查出来了，黑热搜是祝嘉木自己公司买的，应该是想让他走黑红路线，借着时装周的事吃一波流量。

糖渍小甜瓜：他们打算等热度上去，再把白歌打人的部分放出来，各打五十大板，谁也别想好过。幸好你出手快，不然等会儿你们家白歌打人的视频就会满天飞了哦。

糖渍小甜瓜：随便问了一圈就查出来了，厉不厉害？

糖渍小甜瓜：你怎么不夸我？

糖渍小甜瓜：生气了，温执明，你变了。

糖渍小甜瓜：我要去写白歌打人的长文。

温执明：……

糖渍小甜瓜是个有名的大v，靠写长影评和对演员的剖析长文起家，虽然是营销号，但走的是网红路线，和普通营销号不同，除锐评娱乐圈之外，还发个人照片和日常vlog，人们都说他恃靓行凶，美丽但实在恶毒，锐评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曾经给某资深导演的春节档巨制打过1分。

温执明和他熟，常常托他帮忙，但也得好声好气哄着，以防甜瓜老师突然爆炸。

温执明连发三个夸夸表情包，激情回复：厉害厉害，你最厉害！

把甜瓜老师捧高兴了，温执明才问正事：你知不知道他经纪人是谁？

糖渍小甜瓜：郑文彬啊，星语传媒一哥，我们都管他叫屎壳郎。他手底下的艺人都是黑红起家，不是炒cp就是蹭热度，早年查得不严的时候还有卖肉的，不过最后几乎都被反噬，路人缘都败干净了。怎么，你要报复他？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温执明：……你挑事的愿望要溢出来了。

温执明：暂时没这个打算。

温执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祝嘉木跟他签了几年？

糖渍小甜瓜：？

糖渍小甜瓜：你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快撤热搜吧，不然等你家歌歌的黑料流出来，可就撤不动了。

温执明叹了口气，随手回了个ok，退出微信，点开红色大眼软件，看到一个新的热搜一跃冲上前十。

#周衍庆功宴吃播#

下面还有一个新词条，热度正以一骑绝尘的速度上升。

#周衍我和祝嘉木是好朋友#

——

直播镜头下，有碍观瞻的埃罗尔被请出去灌了三大缸醒酒汤，委委屈屈地趴在旁边打嗝，场面变得稍微可控。

祝茗不知道周衍为何突然从摆烂晒娃老父亲变成斗志昂扬热血沸腾的营业状态，只能猜测难道是因为温执明的那通电话，但又实在猜不透对方到底说了点什么，只好专注吃播。

米其林餐厅的菜品配得上它的价位，祝将军作为一个弱不禁风绿茶没忍住ooc，十分有出息地吃了十二成饱，背着偶像包袱避开摄像头打了个嗝。

庆功宴结束已经很晚，F国夜晚治安一般，周衍不放心年轻小孩自己回酒店，坚持要开车送他。

这是其一，其二是周衍实打实觉得他可惜。

这小孩刚出道就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黑上热搜，若是没有点关系或者过硬的成绩，以后风评想再逆转怕是不容易。于是思考一夜，想给后辈提点合适的建议。

埃罗尔在后座睡得像死猪，周衍不怕他大嘴巴往外说什么，于是问祝茗：“第一次出国？”

祝茗乖巧答应：“嗯嗯。之前没什么机会，也没有钱，这次是特意为了时装周来的。”

周衍循序渐进：“听埃罗尔说你也是演员，都演过什么戏？”

祝茗很诚实地回答：“只演过一部露脸的，是白歌老师的戏，我演了一个反派组织的杀手，是个炮灰角色，三分钟就下线的那种。”

娱乐圈小透明的命运十有八九都是这样，周衍表示理解：“现在有接新戏吗？”

周衍的神色和语气都称不上热情，问的话却句句关切，祝茗诚恳地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以你的天赋，只演龙套太可惜了，”周衍想了想，“知道《大夏风云》吗？你可以去试试。我没看过你演的戏，但从今晚的舞台来看，即兴发挥的能力不错，演技上很有潜力，而且你很适合夏朝服制。那部戏的主角已经敲定了白歌，演灵帝的青年时期，男二右相闾丘偃，还没敲定演员，但按角色年龄，应该会在老戏骨里面选。剩下的角色……”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你可以争取下男三，车骑将军祝茗。”

祝茗石化在原地。

——哈？谁？我听到了什么？

033喝了点香槟，此时有点赛博上头，晕乎乎趴在他头顶：“祝茗，这个角色跟你一个名字耶。”

祝茗在心里崩溃：……那就是我啊！

033蹭一下竖起来。

“什么？！”

原作里祝嘉木参演《大夏风云》是重大剧情，但他闲暇时出于好奇翻过史书，大夏朝存续了五百年之久，二百至四百年间是后世公认的繁华盛世，脱胎于这段历史的文学与影视作品不胜枚举，史称“夏中盛世”。

而祝茗所在的朝代，大夏刚把北周赶出中原，夏灵帝是大夏的第二任皇帝，江山尚不稳固，奸佞当道，匈奴犯边，与传闻中的夏中盛世相比，实在捉襟见肘。即使当朝风云迭起，但对于时代中的一朵浪花而言，祝茗并不知道这段历史的跌宕程度足以被改编为电影。

他虽然看了原作，知道有《大夏风云》这个剧本，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段历史，而且原作里，祝嘉木演的是个普通龙套，根本不是什么车骑将军。

当然，更不可能是他本人。

祝茗咽了下口水，努力压下头皮发麻的感觉。

周衍并不知道祝茗正在被我演我自己的狗血剧情震撼，以为他对自己没信心，出言鼓励：“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哪个演员不是从龙套做起的，总得有进一步的一天。我觉得你有这个实力，争取一下未尝不可，虽然这个祝茗在历史上是个争议人物，野史上靠卖钩子上位，奸佞狡猾，把灵帝迷得五迷三道，很多人传他名为将军实为灵帝男宠……”

祝茗：……

祝茗：…………

祝茗：等一下。

033播放“孟克的呐喊”动图：“原来你是这样的祝将军！”

祝茗：“不是啊！！！”

他在心里用力为自己辩驳：是右相，一定是右相！之前我不是说过吗？！他看别人长得好看，就把人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夏灵帝是个颜控，朝堂上不少官员都是被他看中了脸提拔起来的，质量良莠不齐。而右相年轻时虽也是丰神俊逸，但年老色衰，就疯狂针对那些相貌俊秀之人，生怕自己的位置被取代。

祝茗由于管不住自己的毒舌，得罪过这个小心眼的老头子，加上恰好符合“貌美”的条件，被他几次三番针对。

——似乎耳闻过右相奉皇帝之命编纂大夏历史，没想到编的是野史，看谁不顺眼就给谁写同人文的那种！

——还有，周衍不是个演员吗？为什么会看过这么多奇怪的野史啊！

周衍没注意到祝茗吃了苍蝇的脸色，继续道：“不过毕竟是大夏朝开国的车骑将军，正史上的形象总体比较正面，是个传奇历史人物。《大夏风云》是商导的作品，定位是历史正剧，冲奖潜力很大，如果你能把这个角色争取下来，对你的事业是个推动，不过，祝茗的形象跟你不太一样，你要去试镜的话，多在打磨角色上下功夫。”

祝茗只听到一句“祝茗的形象跟你不太一样”，揣着不详的预感问：“……祝茗什么形象？”

周衍：“五大三粗，不修边幅，左肩高右肩低，身高不足六尺，一顿一斤白酒，他骑马打匈奴，光站在那里就把敌方大将吓得胆汁倒流，当场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