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人间，屋外的天空逐渐黑暗，等到泪水控制住，眼眶不再泛红，林欣欣才走出来写作业。今天难得杀鸡吃，鸡腿自然有林业峰的份。

“我吃一个就得了！”林业峰把一只鸡腿放碗里说，“喏，欣欣，你说的要公平，剩下一只给你。”

“唉！”林欣欣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那你不要吃了！。”林业峰不屑道。“难道不是吗？”她坚定语气道，“有些人那么穷有些人那么有钱，她们一出生什么都有，而我们有什么呢。”

“整天说这种话！”林业峰拿起饭盒转身走到客厅看电视。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客厅，林欣欣忍不住继续说，“鸡腿哪次娘不是护着给你。”她这句话似乎被电视的声响淹没，没有被人听到。

林欣欣看着鸡腿最终没有动筷，回到客厅，只有看电视才能让她忘却所有的烦恼。

袁玉衾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林欣欣，脸上尽是僵硬的愁容，一集完毕她竟搬着凳子凑到她旁边。

娘的手肘挽竟搭到她的肩膀上，林欣欣表情渐渐温和起来，她手臂的肉贴到她，有些冰凉又特别柔软。这是她多么渴望的关怀啊！林欣欣一动不动享受着这种奢侈，生怕娘把手移开……

电视播完林欣欣竟跟着爬上娘房里的大床上，“我今晚在这里睡！”她兴奋地宣布。袁玉衾一笑，林业峰睡最里面，林欣欣可以睡娘的另一侧，她渴望靠近娘。

“欣欣，你睡这里？”林大可洗好澡过来说。“嗯！”她躺下来仿佛赖着这个位置。“那我岂不是要睡上面。”林大可道。

“管你睡哪里！”袁玉衾说。她们家楼上的小瓦房还没完全盖好，上面只有一张小架床而且没有蚊帐和凉席。

熄了灯林欣欣美美地闭上眼，身体忍不住往娘那边挪。“欣，你压到我的肉了。”袁玉衾说，有些莫名其妙林欣欣的动作。林欣欣立刻挪开，脑子里突然冒出今天林雯婷的事。

她说要叫人打她，还要叫她哥来，林欣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娘，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上学林欣欣走另一条路，尽管要拐上一个大弯，“欣欣，婷婷跟她的家人说了，你推她进田里。”林英见到她又说。

“我家跟她家是隔壁，她都去跟人家说了，人家……”林英继续说，林欣欣只顾着走，留下她一个人。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一窝蜂冲出学校，狭窄的小道上密集阳光般的少年，林欣欣在教室坐了几分钟后继续沿着反方向回家。

要白走那么多路林欣欣有些不太耐烦了，可是她又怕碰到林雯婷。“你们班那个林雯婷是不是很阴暗很凶。”林欣欣忍不住跟林业峰抱怨。

“什么很凶？说别人，你是因为人家长得比你漂亮才说人家的吧。”林业峰毫不客气道。“……”林欣欣听罢只剩无语，林雯婷长得很一般好不，她们学校公认最漂亮的是林雁溪。

周末三个孩子分配了三个地方的花地摘花，林业峰自然被分配到最小的花田沙子令那里。“那大洞口最大最远应该三个轮流去啊！”林欣欣说。

“去大洞口要骑车去，弟不会骑车，你要他怎么去啊！”林可可无语道，这个地方只能她们两姐妹去。“我一年级都自己会骑自行车咯！”

林业峰偶尔才学骑自行车，“我练习了都没会，自行车特别难学。” “你没会是因为你没摔过，我刚开始学都摔过好几次了。”林欣欣说。

“什么摔倒，要是摔断腿怎么办，还得花钱去医。”袁玉衾立即说，她把秧苗放进竹箩里，“不懂你们怎么安排哦，反正不想摘花就跟我去插秧。”

中午三个孩子看起了电视，林欣欣却犹豫着要不要去娘那里——她在周村那插秧。最终她还是骑上自行车，她们家的稻田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躬着腰在劳作。

“娘！”林欣欣在自行车上大喊。袁玉衾转头看到她惊讶不已，“还差一行就插完了。”别人的稻田都打好了，看上去像柔软的糕点，只有她们家的上面布满稻梗。

“我也来插！”她说着蹦跳走过去。“用棍子扎一个孔，然后把秧插进去。”袁玉衾说，林欣欣在田埂随手捡来小棍子。

旁边十叔娘也在插秧，她用绳子把田分成三行，秧苗对正整齐地插好，就像阅兵仪式上的士兵挺直地站立。

而林欣欣则按照原来的稻梗位置插孔，“欣欣不要插到脚踩中的孔那里。”袁玉衾着往后退，顺手把装秧苗的鹅蛋盆往后推。

“欣欣自从装了天线都不来我们家了。”十叔娘一边插秧一边说。“现在的孩子都是整天缩家里，以前我们看见这家种有番桃那家有枣子，都是去这边玩又去那边玩。”

“可可和峰峰就是窝家狗哦，欣欣好些吧。”十叔娘说。“她哪有好些呀，还不是那个嘿脾气！”袁玉衾看了一眼她笑道，林欣欣只觉得是嘲讽的表情。

许久两人把田插完回了家。“都插完秧了？”林可可问，“还差平塘洞的田，那里的水没到，要等几天才能去，想多插一点都没有哦。”袁玉衾感叹，说是农民多一点的土地都没有。

“那以后要找个土地多的人。”林可可说。“找个没有兄弟的更重要。”林欣欣坚定的语气。“找个不用种地的更好啊，又辛苦又不得多钱。”袁玉衾感叹，“我是怕了，你们爷爷种地叔儿也种地，祖上也全都是种地，你们努力读书，别像我们刨土地就得了。”

三个孩子就林欣欣成绩一般，林可可和林业峰在班里都是一二名。夜晚林欣欣依旧跑到娘旁边睡，她今天帮忙插秧了，占叔儿的位置她有恃无恐起来。

星期一很快到来，林欣欣不情不愿地背上书包去学校，路过林英家她也不再去找她。

而林可可每次都跟林招娣一起上学放学，林欣欣总想着什么时候林盼娣能回来跟她一起。重新踏上原来的路，林欣欣也有些害怕起来，经过那个拐弯林欣欣刻意离得远远的。

池塘对面的竹林，那个身影依旧在那里渴望地望着前面的路。“你去学校了？”林玉萍说。“嗯，我现在去不早也不晚。”林欣欣说，她似乎每次都只会说这句话。

又过了一周没有再遇到林雯婷，这事才被林欣欣遗忘，而她也不再需要绕一大圈才能回家了。

林业峰原本安排去的小花田变得最繁茂，现在的他摘花回来最晚。一早林欣欣就去了池塘边，摘到一大半就看见娘骑着自行车在远处的水泥路上行驶，她一惊连忙招手。

“知道你在那里了。”袁玉衾继续蹬着脚踏板冷冷道，“摘完花再回去呗，又不是很多，单单你是人咩！”林欣欣听罢只好低头摘花。

不久她的也摘完了，到家林欣欣便看见林业峰已经在那看电视了。“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现在轮到我跟娘去大洞口，姐去沙子令。”林业峰轻描淡写说道。林欣欣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她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弟坐娘的车回来了，出发去摘花前弟确实又跟娘抱怨他那的花最多。

林可可回到家，林欣欣赶紧走上前，“姐，你干嘛要跟弟换呢，之前都是他回来早，现在干嘛又跟他换……”林欣欣越说越激动，像是自己吃了亏。

“这些天都是他晚回来。”林可可不甚在意道，“娘说跟他去。”林欣欣笃定肯定又是娘的主意。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欣欣透过窗便看见娘的身影她赶紧走上前。“娘，你怎么都是偏心弟。”这话林欣欣甚至自己都不记得经常说还是很久没有说了。

“怎么偏心。”袁玉衾眉头一皱立马回怼她，“又怎么了整天都是你有意见！”“你怎么又让弟跟姐换花地摘花，之前都是他最早回来。”林欣欣不甘示弱道。

“姐都说愿意换。”袁玉衾不理她回屋里把剩饭倒盆里。林欣欣继续跟着，“你不也有份说吗，去年冬天的时候，你拿一个果子说是一个大哥哥给弟吃的，根本就是你想给弟一个人吃。”

“你怎么那么记得！”袁玉衾怒了，“整天就是记着记着，记着这些芝麻绿豆点事。那果子就只有一个，你要怎么办，那个哥哥你也见过了，住在招娣家旁边他特别喜欢峰峰。”

“他家也不是很有钱怎么就有果子给弟。”林欣欣之前就有些不相信，后面经过他们家特意看了看。以后轮到她当大人，要是只有一个果子，她宁愿丢到地上也不愿意看到一孩子有的吃另一个没有吃，她把这话放心里。

“那确实是他说给弟的啊。”袁玉衾把米糠放进剩饭里搅拌。“那我的学费都还没交呢！”林欣欣大呵一声。“之前不够你要我怎样，去学校了我马上去交！”袁玉衾立马反驳，随即又骂道，“从来都不懂为大人分担，鸡怎么不帮我喂呢，我不安排就不知道做。”她愤怒的把饭丢到鸡槽里。

“这么小就知道顶大人，真是反骨！长大了还得了！我小的时候什么活都得做，说外婆一句就挨打，我可从来都没打过你们……”袁玉衾继续说着，她们现在过得比自己小的时候好不懂多少倍。

林欣欣听罢身体一阵颤巍，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客厅，林可可正定定看着她。

难道姐也认为是她在无理取闹，难道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的错？躺床上睡觉，林欣欣陷入更混乱的思考当中，难道是因为她的偏见？她甚至比哭泣还要晚才入睡……

这天中午林招娣和林业群来她们家玩，“我刚得了对尺子，我们一起来玩。”林业群从书包拿出两根削了皮的圆木，一根长一根短。“下午还得去学校，要是今天放假就好了，不过我们还可以玩一个多钟。”

在泥土里挖一个小坑，把短木斜着放入坑里，林业群就喊开始，几个孩子在三四米处严阵以待。他拿长尺一敲，短尺向上空一个翻越，盯准那个东西，他挥着的长尺一打过去“嘣——”

几人眼睛直盯住木头的踪迹，“啊——”林招娣大呼一声，短尺被打得很远，林业峰接住了木头站立在原地。

“开始扔呗。”林业群喊道，林业峰却有些战栗，“我扔了，扔不好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