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池里还泡着几个盛菜的碟子,袁玉衾刚好过来洗,有人陪着林欣欣这才不害怕了!“娘。”她突然开口叫道,“林英竟然也有弟弟了,我现在才知道。”
林英的父亲是小干部,所以她的弟弟是偷偷生的,“人家早想要弟弟了,人家想要弟弟不得,你们有弟弟都不知道珍惜!”袁玉衾挥动着手说。
林欣欣听到她的话,没有任何责备讽刺的语气,却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不知怎么胸口处突然痛了起来。“热水烧好了!”她留下一句话赶紧跑回了的客厅。
天气冷不需要天天洗澡,三人舀水泡脚。“弟,你们的班主任商明丽怎样啊?”林欣欣忍不住问。“跟之前的差不多。”“她之前也教过我,那些老师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个。”林可可说。
“弟,要是我买了象棋你跟我玩吗?”林欣欣说。“盖棋我就会,像大人那种楚河汉界我不会。”林业峰道。
“下象棋不玩楚河汉界那也叫下棋。”林大可难得出声。“你们大人的我们小孩又不会。”“有什么难,象走田,马走日……”林大可一说一大堆,只有林欣欣听着。
没注意林业峰已经起身拿水去倒,林欣欣赶紧抬脚,捞起里面的毛巾随手拧了下便丢到矮床上。“发什么颠!”袁玉衾立马嗬道,“真是笨蛋!毛巾那么湿就放床上!”
她来不及理娘的话,提了桶赶紧也跟上去,倒水要打开后面的门,她一个人不敢!林欣欣走到时林业峰已经倒好水,她立马冲过去把水一泼,好在还有人在旁边,她赶紧把门关上。
第二天林业峰依旧要袁玉衾骑车送去学校,好在他的病情逐渐转好,不需要再送他去学校,袁玉衾这才松了口气。
“娘什么时候再回外婆那呀?”林欣欣突然问道,记得娘说回来一个月后就可以再回去。“三表哥结婚是星期四,你们得去学校不能回去。”这话她问了好多次了,袁玉衾只觉得不太耐烦!
“哦。”林欣欣有些失望,她随手写了张纸让娘交给袁莹舞。林可可好奇林欣欣写了什么,趁林欣欣回屋便要娘给她看。“欣欣,你写的字可真难看!”林可可突然跑到她面前说。
“什么字?”“就是你写给莹舞的字条。”“表妹的字更加难看!”林欣欣不屑一顾,莹舞会理解她的。“人家看见了不糗大了。”林可可肯定的语气。犹豫了几天,林欣欣最终还是把字条从娘那里要回来。
夜幕降临,袁玉衾仍没回来,三人只得吃白米饭。“等娘从外婆那回来就有菜吃了!”“人家厨师煮的菜肯定好吃!”孩子们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
不久袁玉衾终于回来,她的自行车篮子被装得满当当!林业峰立即扒开里面的东西,一些糖果和菜。“你们没吃饭呢?”“没吃。”三人迎上前赶紧拿碗来吃。
“有没有见莹舞啊?”林欣欣忍不住问。“她也问你干嘛不回去,小舅妈从广东回来,莹舞乱动陪嫁的东西被她骂了好几次。”袁玉衾气愤道。
“有扣肉耶!”林业峰看着菜,夹了几块皮进碗里。“弟不吃鸡肉!”林欣欣夹鸡肉放碗里说。“是呀!弟不吃,你全吃完得了!”袁玉衾满是讥讽的语气道,林欣欣听罢赶紧放下筷子走到客厅看电视。
“怎么去吃喜酒也有菜拿回来呢?”林可可问。“我叫你们外婆去拿的,老人去拿没人说。”袁玉衾道,她们家现在是连买菜钱都没有了。“你们那个傻外婆!叫她去要菜才拿一点点,我跟她说哪够三个孩子吃,后面她才去拿多一些。”
转眼菜被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她们又开始吃糖果。“乞丐佬留不过夜!”袁玉衾在一旁讽刺。“今天看见新娘穿婚纱了没?”林可可又问,电视里雪白飘逸的婚纱可真美!
“就穿了身大红旗袍,新人敬酒要给钱,我见她们过来敬酒便走开了。”袁玉衾道,林欣欣听着这话心里莫名地难受起来。
“你外婆新年给的钱都不够今天的红包哦!”袁玉衾继续说,婚后的生活慌慌张张,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大多烦恼。她婚后再未置过新衣,去参加酒席也没有件像样的衣服,大伙儿都看不起她们家!
清晨第一缕阳光铺撒而来,如丝绸般的光彩穿越晨曦,以清澈动人的光线照耀着整个村子,这个孕育了一代代人的土地。
袁玉衾在前面拉手扶车,林欣欣和林可可在后面推。燕子徜徉于高空,小草刚冒出头,给田野带来一抹抹绿色的生机,总算度过了一个寒冬!
“娘,准备到没?”林欣欣有些不耐烦,周末说是休息其实是干农活。“没到呢,难得二嫂不要花枝,我们割回去今年就不用担心没有材烧了。”
“去那么远!”林欣欣抱怨道。“这就叫远,我们以前去山上砍柴,一去就是两天,睡在山上,拉着比人要高几倍的木材走山路。”袁玉衾道,那时候以为要死掉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一想起来就如同撕开旧伤疤,隐隐作痛。
袁玉衾早就把花枝割好,只等孩子们放假帮忙捆好搬回去,想到年她才九岁就得上山砍柴。“得了十五把!”林欣欣数了数说,母女三人推着高高的花枝回家。
“现在这种天气正好。”林可可感叹道。“可天要是不热哪有花摘呀!”袁玉衾说,两个孩子的学费还欠着呢。
回到家门口里面静悄悄的,林欣欣赶紧进去喝水,她忍不住说:“弟弟呢?”“不是还没起床吧!”林可可道。
林业峰听到声音这才从床上起身,他能一睡就能睡到晌午,而林欣欣总会因为肚子饿而起床。“刚起床!”林可可惊讶道。
“刚起床又怎样,谁让你们不叫呢,对吧,幺儿。”袁玉衾说。林欣欣又想起过往的一件事来,娘和姐在外面干活回来,‘你怎么那么可怕!都不懂帮忙干活。’她说,这句话一直被烙印在脑海里。
她只觉得无奈,公平她已经不想再强调,一说娘偏心她也马上反驳你,她又能改变什么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忧伤缠绕着她,包围着她。
吃了饭林欣欣就在袁玉衾的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她看了电视又去睡觉,夜晚姐睡下她跟着去睡。只有睡觉了她才能不用去想那些问题,只有睡着了她才能不必去面对……
五月茉莉的新芽陆续长出,茉莉花还没长出来多少,奇怪的是大洞口的那块地特别多茉莉花。林业峰自然不会被安排到那里摘花,林可可林欣欣把大洞口摘完回来,弟早就在家看电视了。
“十二点后有好看的电视剧,每天都有四集。”林业峰说。“准备十二点了。”林欣欣看着电视显示十一点半说,“我本来打算睡觉的,看完电视再睡。”
袁玉衾舞田回来,裤脚湿了半截。“别人家的茉莉花都割得短了,就我们的特别高。”林可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说。
“今年大洞口那的花枝我没割,所以那里现在花特别多。”袁玉衾吃着饭说。“哦。”孩子们只知道摘花辛苦,不知道还要割花枝。“家里买种子的钱没有,等卖了几天花才有钱买。”
看完四集电视,林欣欣又去睡觉。“整天都是睡觉!”林业峰看着她躺床上说,林欣欣睁开眼一会又继续睡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这份压抑!
自从不要商明丽教后林欣欣总能按时放学,回家的小路在稻田里伸延开,打田机冒着烟来回在地里咔咔作响。
“英子,那个机子上的人是不是你阿爹呀?”林欣欣指着远处问。“不是,我阿爹在别的村子打田。”“我们家的田都不打,直接插秧上去。”
“这样也能长出来?”林英一晃红领巾说,红领巾的另一头绑着她的作业本。“我们家好几年都不打田了,把秧插下去,照样得那么多稻谷,好多人都跟我们一样。”
回到家打开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林欣欣只好写作业。“欣,你弟呢,怎么那么晚没回来?”袁玉衾出现着急地问。
“我不知道哦!”林欣欣说,他现在要商明丽教肯定回来得晚,曾经叽叽喳喳的她现在却把话全放心里。“怎么都是那么晚都没得回来呢!”袁玉衾感叹骑着自行车出去,像是要去找他。
她晚些回家的时候,娘也这样着急吗?林欣欣努力回忆着过去,没有她为她着急的记忆,或许娘也有问只是她没看到,也或许她对她总是无所谓吧!
夜晚四个人一块看电视聊着剧情,林欣欣一言不发满是严肃的表情看着前面,一切索然无味,她仿佛孤立于这个世界。
或许是错觉娘坐在弟的旁边,偶尔竟回头看了看她,这是她想要的关注的眼神,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最终大家依旧看着电视然后洗澡然后关灯睡觉。
躺床上的林欣欣却怎么都睡不着,娘我也想要你的关注,我也需要你的关心,可是你却整天说弟小!弟身体弱!她在心里呐喊一遍一遍又一遍……
泪水再次从眼角流出,滴落在枕着的外套上,我好痛苦,好痛苦,娘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她像一只受伤的狗,只能躲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总是反复受伤又反复愈合……外套湿了一大片,只是第二天它自动变干,没有任何人看到。
重复乏味的日子再次出现一件大事,陆哥的娘死了,林欣欣想起上一次老头子去世的画面。“那陆哥以后……”林欣欣迟疑了,她还想不出这对陆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能怎样,只能跟着他爸去广东咯,不然在这里又没人照顾。”袁玉衾说。“陆哥真可怜!”林欣欣心里竟有些心疼他,尽管他骗她卖了饭锅,现在娘还会再提这事。“谁不可怜呢!”袁玉衾淡淡地说。
林欣欣照旧上学,狭长的小道上零星出现几个学生,林英竟在她前面不远处,她赶紧跑上去。
两人并排走闲聊起来,陆哥的事被她抛在脑后,他总是没心没肺的也许完全不在乎呢!林欣欣这样想着加快了步伐,拐弯处她竟碰到后面另一只脚。
“啊——”林雯婷一个咣当竟掉到了下面的稻田,林欣欣转身惊讶地看着。她的衣服沾到淤泥下半身全湿了,“欣欣,你干嘛推我!”林雯婷起身爬了上来。
“我没推啊!”林欣欣一脸迷茫道。“我回去告诉我爹,告诉我哥。”她抹着泪水说。林欣欣瞬间石化,只看着她怒气冲冲走回去。
“欣欣,你惨了,婷婷的哥可是校霸,她爸又特别宠她,呆会说不定他们就来打你了!”林英一脸严肃道。“……”林欣欣不懂怎么解释,她的脚碰到了她,可是真没有推她!
回到教室林欣欣在座位上定定坐着,眼神忍不住飘向外面的小路,林雯婷走了过来,她的哥哥跟着她一起,她们要来打她……
“铃铃铃——”上课的铃声响起,林欣欣却更加胆战心惊起来,她没有任何人庇护,生怕林雯婷带人过来。
下午的课她都是人在心不在,熬到放学林欣欣不敢再按照原来的路回家,她走相反的路绕了一大圈。
傍晚才回到家林可可林业峰已经在那里写作业了,果然她再晚回来娘也不会问她,而弟晚回来她甚至骑车去接。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越过两人,眼泪不自觉流出,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林欣欣赶紧渡步回了房间,什么时候她也能得到娘的关心和爱呢?!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