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木吒身边挪了挪,尽量与这位天帝陛下保持距离。
“参见陛下。”
还没等你行礼,抓住你的手腕,天帝欲拉你去他的宫殿。
没想到这人会有这种鲁莽的举动,你大惊失色:“敖乙,你给我松手!”
见你不愿,木吒挺身而出,“陛下,家师命我来请酆都大帝前去,还望您谅解。”
“哦?请她居然请到九重天来了?”敖乙才不会被这种借口给糊弄到,他握着你的手腕不肯放开,“跟朕过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狠下心甩开了他的手,你怒目而视:“不要拉拉扯扯的,你现在可是天帝,这样成何体统。”
“朕以为过了这么多日,你已经想开了,不料还是执迷不悟。”敖乙的眼尾薄红,如浸了胭脂的刀刃,原本含情的一双眼眸此刻凝成冰霜,倒映着纷扬如雪的飞花。
“你在说本座吗?”你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饶是旁观的木吒也心惊胆战,胆子太大了啊!他轻轻扯了扯你的衣袖,示意你言语不能太过激,即便对方曾经是自己共同进退的战友,如今亦身份有别。
“敖乙,愿意向你称臣并不代表我打不过你,我只是懒得计较,你是怎么敢用这么无礼的态度对待本座的?”你微一抬眼,嚣张至极。
一次次被心爱之人误解和无视,敖乙感觉自己离疯不远了,“你生气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一点也不顾跟朕的情分了?”
“有那种东西?何况,本座根本不需要。”你手握至上的权力,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空中仙鸾齐声长鸣,袖中的本命剑脱鞘而出,在玉石錾道上划出带火星的刻痕。武器应召前来,你举起剑对着这所谓至高无上的神,面无表情:“你别太过分。”
喉结艰难地滚动数次,溢不出半句解释,敖乙气得浑身颤抖:“你要对朕动手?”
“如果你和上帝一样昏聩,我就宰了你,毕竟天帝的宝座,谁都可以坐,不是吗?”
敖乙清楚你的性格,你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温和善良,眼下剑拔弩张的局面绝非他要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且还有木吒在场,他无法拉下脸面向你服软。
“对朕兵刃相向,你确实是无法无天。”
“虽和上帝誓约不再作数,但从来无人敢做我的主,你知道我的能力,所以还是不要惹怒我为好。“你笑着收回剑,然后走近他。
“这是朕对你的忠告。”食指轻点在他手臂,你扬长而去。
敖乙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震惊,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你的了解可能还是太少了些。
“陛下,木吒亦告辞了。”木吒匆忙行礼后连忙去追赶你。
“二哥。”姗姗而来的敖丙看着兄长愁容满面,不晓得要如何开解他,“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知情我不怪她。”时至今日,敖乙依旧不愿意接受你不要他了这件事。
“只要发生变化,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可能,代表着权力的转移。”你当时是这样告诉他的,也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安慰。
“陛下在为……何、何事忧愁哇?”恰好申公豹此时也在天庭,他身死后才知道,自己作为无量的傀儡在下界为非作歹十多年,掀起了两教之间的纷争。如果不是龙族彻底翻身,他怕是下场悲惨。
“如师父所见。”看兄长不愿多言,因此敖丙代为回答。
“陛……陛下何不以实相告?”
“没用的。”敖乙知道你心里门清儿,只是你心有忌惮,不再信任他。
“你都没试、试……怎么就知道没用呢?”
“朕就是知道。仅是在万分真情中夹杂了一丝算计……”发间金冠嵌着的玉石随人仰首的动作流光溢彩,却照不亮眸中雾锁重楼的孤光,敖乙低声说道:“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看样子是的。”看到你的第一眼,敖丙就知道,你们是一类人。
“三弟,你也喜欢她吧?”敖乙猝不及防问道。
他的心思藏不住,可这种事本没有是非对错,即便如此,敖丙还是垂下了头。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看着这一对情路坎坷,且还喜欢上同一个人的笨蛋兄弟,申公豹无奈叹了一口气。和龙族这一家子结交多年,他现在任东海分水将军,既要为敖光鞠躬尽瘁,也要为敖乙尽心竭力:“龙王近日一、一心照看大太子,你们二人还是要以龙族利益为重、重,若是失去冥界的助力,必要时只能趁她历劫之际——”接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
“唉……”申公豹摇摇头,在情事上优柔寡断,新任天帝怕是也有得罪受了。
你告别木吒,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妖,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废话,这一群妖怪就直接冲你而来。
强大而剧烈的魔气袭向你,唤出了法器,你直往后退,“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来的?”
为首的魔王黑发红眸,竟与你的凶相有几分相似,她笑而不语,只是朝你一味猛攻。
你本不欲杀生,但为自保,还是召唤出了黄泉之门,你转身飞入其中引众妖魔接连踏足冥界。
有些看着修为不太高的小妖一进入这方空间顷刻间灰飞烟灭。
回到舒适区,你撂下狠话:“既已进入冥界,你们的性命也就不再受自己掌控。本座虽不能预测未来,却能安排你们的死期。”
“是吗?”
当冥界大门合上的那一瞬,你忽然感觉心脏剧烈钝痛。
这个妖魔、有些特别。
“感到奇怪吗?我一点事都没有。“魔物嗤嗤笑着,“因为,我是你的心魔所化,我便是你呀。”
地狱里诅咒哀嚎不断,血河沸腾,眼珠满地乱滚。
“听见那些人的声音了吗?”虚空中传来轻笑,你才发觉对方的声线与你一模一样。
你抬手结印的瞬间,暗影凝成的长戟已穿透左肩将你钉在了三生石上,动弹不得。你望着身上流动的光彩,那些曾在手背跃动的金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多可笑啊。”魔物朝你飞来,指尖抚过你染血的唇角,“你随意定人生死,那些蝼蚁却连你的一片衣角都不曾见过。”
咳出一口血,你看见自己倒映在心魔瞳孔中的模样——狼狈不堪,额间白毫逐渐褪去,不是你主动而为,这是神格消失的前兆。
“可他们恐惧的不过是心中的幻影,你本可以不存在的。”心魔的利爪刺入你胸腔,漆黑指甲携着七情萃取的毒,那里本没有心,可你现在具有了身体,她戏谑地盯着手中掏出的这一团光亮,“瞧瞧,你连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听不见了。”
“快住手,杀了本座,你也活不了。”你气息微弱,你知道,这次自己大概是命悬一线了。
“那不重要,倒是你,为什么要苟活于世?总是审判世间善恶,你自己又究竟做了多少恶事呢?”心魔用无比平和的语气质问你,高高在上,宛若神佛。
是啊,为什么呢?
剧痛中,你仿佛看见了冥界唯一一次下的那场雪,彼时你刚接任神位,还不会掩饰眼中的虐杀——就像此刻。
可是……
心魔的指尖燃起苍蓝色火焰,摇头叹息着捏碎那团光焰。
长戟消散,你看见魔物钻入你的五脏六腑,身体不断下坠,沉光宫十二根盘龙柱剧烈震颤,墙上壁画脱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几千年来你尽力修补的封印明灭闪烁,如风中残烛。
好似早已知晓地狱之主的下场,三千年前于弱水之滨收服的獓因,此刻在十二层地狱发出怒吼。
你的最后一滴血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地府地动山摇,发出倾塌的轰鸣。
当轮回湮灭,众生都将在命运里永远迷惘。血月升起,六道灵光在虚无中乱窜,转轮王的金印卡在六道入口,奈何桥龟裂,忘川水倒流,孟婆的汤鼎翻倒在地,千万年来浸泡在河底的森白骸骨正顺着猩红浪涛攀爬,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燃着幽绿磷火,指骨扣进桥身缝隙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
“判官笔!快抢判官笔!”嘶吼声从枉死城方向传来。
那支能改写命数的朱笔被十几只鬼手撕扯,笔锋溅出的墨汁化作赤练长蛇,将抢夺者的魂魄绞成青烟。
秦广王的冠冕在混乱中被撞掉,冕旒散落滚入血池时激起三丈高的怨念,气浪掀翻了整个望乡台。
本应被抹去的爱恨嗔痴正在空中凝结成黑雾,冥界大乱,黄泉路竟成了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地府诸多妖魔趁乱窜入人间。
天界很快获悉此事,三十六天将领着十万天兵下界降妖伏魔。
太白金星火烧火燎地赶去见天帝,“启禀陛下,酆都大帝她、她殒身了。”
“该死!是什么人做的?”敖乙火冒三丈,早晨还在和你嬉笑怒骂,结果没过多久就传来你死去的消息,他不住黯然神伤。
“臣不知。”
“快去查,还有她的下落!务必马上找到她!”
刚回来复命的哪吒听到后立马就冲出了灵霄宝殿。
你一定活着,你一定还活着!这个念头支撑着哪吒,他去人间一路搜查,却寻不到你的一丝气息。
不是吧?究竟什么人能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