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挂满新府,锣鼓震天,礼官点燃了绕在府前的鞭炮,官员贵妇女眷们喜笑颜开地捂着耳朵观礼,仿佛是自己搬进了大别墅,太监扯着嗓子宣道:“今日乃良辰吉日,宜迁居,皇天后土,恩泽无边,公主府正式开府”。
“咳咳....”,漫天的烟尘,黄沐遥捂着口鼻,耳朵又受不住高分贝的鞭炮声,锣鼓声,呐喊声,欢呼声,声声噪耳。
“我的耳朵....”,温热的手掌覆在耳朵上,黄沐遥瞳孔微睁,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清净了”。
路越的掌心感到她的耳垂愈来愈发烫,热闹终于过去了,“谢...谢”,黄沐遥磕磕巴巴。
“阿姐”,黄筱琪挥着手跑过来,行礼道:“世子……姐夫”,路越满意地点头。
“棠衣楼生意如何”
“马马虎虎,前期的销路打开了点,但只是昙花一现,近日与胭脂铺合作,还在苦苦挣扎”,黄沐遥愁得眉头紧锁。
“再去南烟楼办一次?周老板必然欢迎”
“又是南烟楼”,路越小声道。
“世子姐夫,您说什么”。
“燕卿,你可算回来了,走走走,一起喝酒”
“没……”,话来不及说完,路越已被几位世家公子拥簇走了。
“阿姐,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当不当问你都想问,想问就问吧”。
“棠衣楼也是世子姐夫的?”
“是,我是大股东,但他是老板”。
“世子姐夫在,阿姐何必忧愁呀”。
黄沐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路越正在男客宴桌上与诸位公子开怀畅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吐槽道;“放弃幻想吧,孩子,路越顶什么用啊,工部无事,他每日挂了牌就拎着鱼竿去京郊钓鱼,天黑了慢悠悠地回家,典型的中看不中用”。
侯府家财万贯,世子姐夫放纵些也无妨”,黄筱琪嬉皮笑脸地轻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呵呵哒,穷得叮当响了,荷包比空虚还空”,黄沐遥内心无语道。
“公主驾到”。
十多位侍女低头排列身旁两侧,宋令宜衣袖带风转过廊下,仪态雍容华贵,不愧是天潢贵胄。
宋令宜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场了,宴席将散时,竟不见路越的身影。
愁绪令人颓丧,黄沐遥毫无灵感,冬装的款式在哪呢?深夜的夜里晚风恰到好处的温柔,秋千荡啊荡,荡不出更好的主意,“一个多月的时间,拼了这条老命设计图也能赶得出,但仓库里还积压着那么多夏季的布料,资金所剩不多去哪找那么多钱进冬天的布料,谁会做大冤种啊,快入冬了去买夏装”。
何以解忧,唯有好友和酒,夫君是靠不住的,黄沐遥吃着南烟楼的招牌菜,竟也尝不出味了,“沐遥,身体可是不适?”。
“周老板,我要是破产了,南烟楼得收留我打工,端盘子打扫我是熟练工,上学的时候做兼职没少干”。
“南烟楼的大门向你敞开”。
“你眼瞎么?没看着我们的门敞开着吗?这你也能走错”廊上有人大声吼道。
那人上前推搡着他,“你吼什么?你家公子也说无事,你在跟我装什么威风”。
“我们公子不仅大方还大气,就连下人们的衣裳都是上乘的,不似你穿得这般寒碜”。
“狗腿子也这般张扬”,他不屑道。
“但我这个狗腿子也比你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狗腿子要强”,他得意道。
二人观戏不语,黄沐遥却灵光乍现,响指一打,心生一计,拉着周景翊继续喝酒。
身形摇摇晃晃,周身散发着酒味,廊檐下的灯笼重影了,燥热难耐,黄沐遥脱下了鞋子,“李白的含金量谁懂啊?人家喝醉酒了念诗文,流转千古全民朗诵,我喝醉了,脑子里都是浆糊”,她自嘲道。
“王伯,这两尾鳜鱼明日清蒸”,声音从身后传来,幽怨的眼神紧盯着他。
“你又去南烟楼喝酒了?”,路越闻到了浓重的酒气,注意到她赤着脚。
二话不说,俯身抱起她便回院子,“你放我下来!路越”。
黄沐遥在他怀里挣扎着,他的双手强有力地禁锢着她,将她埋入怀中,醉意淹没了她,吐出了心里话,“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不相信父母不相信男人,只相信我卡里的余额,赚钱会给我带来踏实感和安全感,我莫名奇妙来到你们这”,怀中人不安的情绪彻底爆发,“跟你结了婚,你是世子,但我也没想着靠你,我努力工作”。
黄沐遥双眼迷离,抬手指着自己说道:“你知道他们骂我骂的有多么难听,否定一个女性的努力,给她背上莫须有的抹黑以此来证明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真的好讨厌啊,可我是不会被轻易打败的”。
“下次再也不给你喝酒了”,路越望着她熟睡的脸庞,显然也没料到黄沐遥吐真言,诉尽满腔的委屈,“等你明日醒来,我给你送件礼物,好好睡吧”。
小米粥的热气腾腾升起,黄沐遥不停地搅拌着,心虚地不敢抬头,依稀记得路越竟抱着她,之后断片了,这人一大早邀自己一同进早膳,该不会自己酒后无德,做了什么是不可能的,她根正苗直,绝对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只怕是说了什么。
“路越”
“没有食欲吗”,二人同时抬头问对方,忽而静默了几秒,“没...我想让你帮我牵个线”。
“公主此刻应已起身”。
眼睛突然有神,黄沐遥放下筷子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会知道”。
路越挑眉逗她道:“夫人昨夜喝醉了酒在本世子怀里说的”。
她别过脸,眼神斜睨着他,傲娇道:“我记得是你主动抱的我,我才不占你的便宜”。
“夫人说的可不止这些”,他忽而附身凑近道,嘴唇贴上了她的耳廓,黄沐遥似是被施了定身术,手定定地放在桌上,她听见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的声音,继而听到:“夫人还说了....”
黄沐遥推开她,撇清道:“喝醉酒的说的话怎么可以当真,我去准备礼物了,你自己慢慢吃”。
瞧见她进了房间,路越握拳轻捶桌面懊恼道:“没把握好分寸,本世子怎可...”路越轻抿嘴唇,“显得本世子浪荡轻浮”。
“真是个浪荡登徒子,把在外面撩莺莺燕燕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可恶!要不是你帅,老娘早就一巴掌过去了”黄沐遥气道。
“燕卿哥哥”,宋令宜开心地喊道。
“令宜,上次未来得及引见你们认识,我的世子妃黄沐遥”。
黄沐遥脑瓜迅速转动,“这什么辈份,我应该行礼吗?路越是哥哥,但她是公主”。
“沐遥见过公主”,求生欲使她麻溜儿地行礼,人礼多人不怪嘛。
“本公主知道,大婚当日勇争嫁妆名震京城的世子妃”。
“令宜”,路越使了个眼色。
“燕卿哥哥,我衷心地夸赞沐遥嫂嫂,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拿回来”。
“谢谢公主夸奖”。
“燕卿哥哥和嫂嫂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公主聪慧,沐遥确是有事”。
黄沐遥将计划与她细细道来,二人越说越来劲,竟聊了半日,将路越晾在了一旁。
趁着黄沐遥更衣,宋令宜揶揄道:“燕卿哥哥口是心非,今日一见,全然不似信中说的那般对沐遥嫂嫂没有情意”。
“棠衣楼也是我的,定不能撒手不管”。
“我说的不是这个,别扯别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阴阳地娇嗔道:“燕卿哥哥话里行间都在向沐遥嫂嫂解释,令宜只是妹妹,是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
“说些正经的,确保无人看见?”,路越改换脸色,正经道。
宋令宜无声地点头。
好马配好鞍,好戏需得好演员,宋令宜友情出演,南烟楼的客人人满为患,大家在开怀畅饮,肠胃得到了美食的抚慰,谈笑风生被响彻楼内的吼声打断,众人循声望去。
“不长眼睛啊,竟敢撞本公子”,周景翊特邀出演。
“好狗不挡道,若是挡道了,本公子撞你又如何”,路越没想到林至换了一身文人衣着,倒是有几分儒雅之风,只是这大烟嗓子,吵架费劲啊。
“无名之辈,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若你肯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本公子大恩大德,便不与你计较此事”。
林至扬开扇子,周景翊独家提供的道具,轻佻道:“青天白日说起了胡话,莫不是酒喝多了”。
喝酒哪有吃瓜香啊,众人恨不得点一碟葵花瓜子坐着小板凳看好戏呢。
“来来来,下注,你们赌谁会赢”。
前排的吃瓜群众议论道,“我赌那位公子赢,你看他腰配汉白玉,领口绣金丝,家财万贯之像啊”。
“非也,抚扇的公子颇为儒雅,定是混迹仕途之人”。
“为官的不如荷包鼓囊的,世风日下,银子开道,身怀万金,便是无常半夜索命,也可拖至午时三刻”。
黄沐遥点赞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万万不能,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二人不停地争吵,互炫家底,“睁眼说瞎话,本公子不屑拆穿你,各位看看”,林至招呼道,“他的仆从,粗麻布衣,这便是有钱人家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