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柠站在大街上茫然地望着四周。
此时一个匆匆赶来的小厮喊住他:“诶?!谢文柠?!”
谢文柠疑惑地转身看去。只见小厮欣喜地看着他,道:“你是谢文柠吧?我是杨镇大人的家奴。大人问您是否有去处。若是没有,可随我去杨府找个差事。”
杨镇?
谢文柠在脑海里翻找,隐约想起杨镇的模样。
小厮热切地看着他,急道:“您觉得如何?”。
杨镇他见过一面,能跟国公府来往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在富裕人家做仆人总比在贫穷刻薄的人家做仆人好得多。
这么一想,谢文柠点点头,跟着小厮走了。
马车疾驰在大道上。谢文柠紧张地坐在马车里听小厮介绍杨府。
“我们大人上月搬到京城。他之前去了南坪参战,战后受伤便向皇上请辞。皇上重赏了我们大人。大人用这笔银子去边境做商贸,赚了不少钱。如今我们杨府是京中顶富的人家。你去杨府也就是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其实伺候人的活计虽然繁杂但都一致。你之前在齐国公府做过,肯定很快就能上手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杨府比不得齐国公府舒服。府里主子众多,当家老爷是我们大人的父亲杨炳忠大人,二房老爷是杨干成侍讲大人,三房老爷是杨旭明大人。他们都在朝为官,不过官职比不得你们齐国公府的两位老爷。我们大人又有五个兄弟姐妹,一位小姐今年刚刚出嫁,还有一位尚在闺中。其他两位公子都已娶妻,如今只有我们大人尚未娶妻。剩下两房也各有公子小姐们,更别说各位老爷的五六房姨娘们。日后你留在大人身边伺候要小心谨慎。咱们的老爷和大夫人最是严苛最看重规矩,若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错了事,定是要被狠狠责罚的。”
小厮一张嘴就没停过,七七八八地把杨府的情况都说了个遍。谢文柠记了一半忘了一半,神经越发紧张起来。
小厮刚说完没多久,马车就在杨府的侧门停下了。谢文柠走下马车,望着前面严肃庄重的大宅门,只觉得胆颤。
齐国公府是显赫华贵,而杨府却是另一种风格。颜色是一味的暗沉,没有过多的装饰,房屋道路都很大很宽,园子栽种的不是各色花卉,而是清一色的绿草绿树。一路走来,侍女仆从们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管事婆子脸上则是清一色的面无表情,她们衣着不是淡色便是暗色,绝无鲜艳惹眼的颜色,服饰也是一味的朴素保守,绝没有国公府的华丽多样。
谢文柠有些担忧,脚步匆匆不敢再张望。
小厮先把他带到杨镇的院子里。杨镇的院子叫呈禄院,是一间规规矩矩的四方院,又大又宽阔,色调同府里一样暗沉,院内的草坪上栽种了四棵树,并不枝繁叶茂。
“公子,谢文柠到了。”,小厮站在书房门外恭敬地禀报。谢文柠随他站在门外。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响起。
“文柠!”
杨镇急忙跑来,见着谢文柠安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感到一阵欢喜。他站在谢文柠面前,笑道:“上次一别,没想到你就遭受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今你既然来了,便在杨府好好安顿下来吧。”
谢文柠看着他温和的笑脸,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主子好说话,他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太难过。于是他立刻点点头,回一个小小的微笑。
杨镇摆摆手,让小厮退下,然后转头朝谢文柠微笑,道:“文柠,我正好缺一个贴身小厮。日后你便随我左右。吃住也跟着我一起。”
啊?......
谢文柠呆愣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惊讶。但杨镇没解释太多,反而带着他去侧房。
“日后你便住在这里。你是哥儿,住在下房不方便,又是我的贴身小厮,自然特殊些。所以你便住在我卧房旁边的侧房。”
说完,杨镇先一步踏进侧房。只见里面配置齐全,干净宽敞,光线充足。谢文柠惊讶地看着这里,震惊又欣喜。
杨镇看着他的表情,脚步更快,转身便打开衣柜。
“文柠,我得知你会过来,便让人先备好床褥和衣物。你过来瞧瞧,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和我说便是。”
谢文柠连忙上前细看。衣柜里春夏秋冬的被褥都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伸手触摸时便觉得柔软舒适。杨镇给他准备的衣物也很齐全,春夏秋冬的、各式各色的,丰富得令人乍舌。
谢文柠摸着衣柜,受宠若惊。
“你可喜欢?”,杨镇看着他,满脸期待。
谢文柠点点头,当即便要屈膝行礼,却被杨镇一把捞了起来。
“不必多礼!”,杨镇惊乱地扶起他,嗔怒道,“当日我在齐府时便中意你,如今你能来我这,我高兴还来不及。”
杨镇说着话,宽大的手掌轻轻摩梭着谢文柠的手臂。
从手臂到手腕,谢文柠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顿时感到一阵酥麻,心里别扭尴尬,低着头呐呐不语。
看着谢文柠低着头不说话,杨镇顿时惊觉自己说太多了,怕是吓到他了,便立刻放开手,心虚地挠了挠下巴,安抚道:“...天色渐晚,文柠你先整理休息一下吧。用晚膳时我再唤你。”
谢文柠点点头,轻声唤了一声公子慢走。
杨镇酥了半边身子,僵硬地摆动双腿走出去。
当谢文柠在侧屋里查看自己的新衣物时,徐文景正抚着孕肚伸手让府医给自己诊脉。
府医表情严肃,收回手,慢慢说道:“夫郎身子已无大碍,胎儿也稳健。只是......只是瞧脉象上,夫郎近日心绪不平,忧思繁多。这不是好迹象,夫郎应宽心静养,不然恐怕有早产的可能。”
徐文景大惊,面无血色,惶恐道:“我已经静养了二十来日,为何还会早产?”
府医摇摇头,道:“夫郎之前落水,既受惊又着了凉,原本身子便不安稳,又遭此一难,心里难免惊恐过度。您身体不安稳,胎儿如何能安稳?夫郎还需平心静气,好好静养两月。”
听着府医的嘱咐,徐文景伤心又难过。可齐铖今日又忙着公务,不在府里。他便难受地蜷缩在被子里,小声地抽噎着。
被齐铖精心呵护,捧在手心里娇养起来的徐文景,如今成了一颗离不开他照顾的玻璃珠,漂亮精致、尊贵娇气,却又易碎。徐文景知道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齐铖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占据了舒适暖窝的流浪猫,虽然仍然卧在窝里,却时时担忧下一刻是否会被丢出去。
他知道尊贵老爷的喜爱都是短暂的,一个异国他乡的低贱哥儿,若是没有孩子,将来他还能安稳地留在齐府吗?
晚上,齐铖终于返回齐府。当他快步走到云锦院时,见到兰芝匆匆赶来。
兰芝脸色焦虑,低着头担忧道:“老爷,夫郎今夜不肯用膳。自从下午府医诊脉后,夫郎便独自待在屋子里不肯让人进去。”
闻言,齐铖立刻焦急地跑进卧房。
“文景?”,他推开门,轻轻唤道。
只见屋内无比昏暗,一片沉寂。
齐铖眼尖地瞧见床榻上有个鼓包。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点燃蜡烛。
烛灯依次点亮,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感受到光亮,徐文景这才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看他。
齐铖站在床榻前,无奈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徐文景。他侧身坐在床边,轻抚徐文景哭得皱巴的脸蛋,叹了一口气,柔声哄着:“怎么了?嗯?府医让人来报,说你情况良好,只是还需静养。你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动气了。”
徐文景敏感地抓着他叹的那一口气,心颤地看着他,委屈道:“我会早产......孩子的情况不好!”
“只是有可能而已。你好好养着,别多想,自然就好了。”
齐铖轻声哄着,一遍一遍地抚摸他。
宽大的手掌在自己的肩臂上安抚地游走,徐文景情绪和缓了一些。但他仍然不满意。于是他伸手撑起身子,一把扑进齐铖怀里。将近六个月的孕肚撞上齐铖的腹部,惹得齐铖心颤了一瞬。
“祖宗!”
齐铖大惊失色,连忙伸手稳住他。未等徐文景调整好姿势,齐铖紧抱住他,呵斥道:“不许动了!你也不顾忌自己的身子!若是撞伤了怎么办?!刚刚还哭哭啼啼的,现在就忘了你身子虚弱禁不起大动静?!”
徐文景以为自己会得到温暖的拥抱和细致的安抚,却没想到被他呵斥了。他心里一颤,眼泪即刻便憋不住了。他立刻委屈地皱巴着脸,呜呜地哭着。
“呜呜...”
徐文景捂着脸,越哭越伤心。
“哎呀!”,齐铖连忙抱起他慌乱地伸手抹眼泪。可徐文景撇过头不让他碰。
齐铖又急又气,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
徐文景哭了一会便累了。他可是哭了一个下午,又没有用晚膳,早就没力气了。他委屈地看着齐铖,却见齐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脸无奈。
齐铖见他哭了一会就不哭了,便知道下午他定是偷偷躲起来哭了许久。要不然以他能闹腾的程度,绝对要自己哄得手忙脚乱才肯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