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铖匆匆赶来时,徐文景正带着下人们逛灯街。
街上人潮汹涌、喧闹非凡。徐文景挺着孕肚穿梭在各个摊面上,这里看一会那里摸一下,好不畅快。
齐铖骑在马上,远远地就瞧见徐文景蹿来跑去的身影。他气得牙痒痒,连忙下马飞奔而去。
徐文景刚拿起一个小鼓瞧了几眼,就猛地被攥住手腕。
“啊!”
他吓了一跳,立刻怒视齐铖。
齐铖松手,半揽半抱住他,严肃道:“太阳落山后寒气重,对你身体不好,你还跑在人群里,也不怕摔跤!”
徐文景撇撇嘴,生气道:“你能出府参宴,我为何不能逛灯街?整日窝在院子里什么事都不能干,我太无聊了!”
齐铖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松口,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那我陪你再逛一会,咱们便回去吧,嗯?”
他扬起嘴角,兴奋地看着他,道:“那以后我能不能也出来逛街?”
齐铖还未说话,他又挺着孕肚抱住齐铖,眼巴巴地撒娇,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猫。
“大夫说了,我要多散步,身体健壮了将来生产才不受罪。可府里我都看腻了!......老爷...夫君!让我出去逛吧!”
齐铖被他哄得大脑都混沌了,只记得他怀有身孕,得小心再小心,只敢轻轻抱着他,仍由他在怀里撒娇卖痴。
徐文景闹了许久,见齐铖没什么反应,以为自己媚眼抛给傻子了,嘴一撇,又要生起气来。
齐铖连忙应承下来:“好好好!都听你的。只是你出府时定要带着丫鬟小厮和侍卫!”
徐文景点点头,这才喜笑颜开。
灯街灯火辉煌,暗沉的夜幕变成陪衬。徐文景和齐铖夫夫俩玩闹得好不痛快。
而在离京城3个时辰车程的咏鸣州里,谢家敞开大门欣喜地迎接贵客齐宜芳。
“芳儿!”
潘玉娴站在马车下,齐宜芳脚刚碰地就欣喜地抱住她。
“母亲,外祖母”
齐宜芳唤了人,行了礼,便被她们迎了进去。
进了堂里,谢老太太坐在旁边柔声问道:“这月可还安好?”
齐宜芳笑脸盈盈,道:“一切都好。”
谢老太太看了潘玉娴一眼,眼含笑意,道:“如此便好。今日你来,我们正好有事要说与你听。”
齐宜芳看向潘玉娴。只见潘玉娴面露羞涩,道:“芳儿,母亲要与你生父成婚了。就在下月初十。”
齐宜芳脸色僵硬,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般开心。
谢老太太见状,立刻解释道:“哎,都是小事。原也没打算大办。芳儿你知道便好。”
潘玉娴笑意收敛了些。
齐宜芳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开心,但也知道这是母亲的决定,只能恭贺道:“如此,也是一件喜事。恭喜母亲得偿所愿了。”
潘玉娴淡淡地笑,宽慰道:“你能嫁得如意郎君过上美满生活,我才是得偿所愿。”
齐宜芳不愿在已经决定的婚事上过多纠缠,转口道:“下月女儿一定给母亲送上大礼,恭贺母亲新婚。只是芳儿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
“什么?”,谢老太太与潘玉娴异口同声地问道。
“如今父亲的正夫有孕,祖母担忧徐夫郎身旁没有哥儿相伴,到底孤单些,便让我过来问问,母亲这边有没有生育过的奴籍哥儿?若是有,女儿明日便把他带走。若是没有的话,那女儿要多待几日,在咏鸣州里搜寻一下。”
潘玉娴和谢老太太对视一眼,纷纷陷入沉思中。
坐在一旁的谢大夫人沉思片刻,突然惊道:“母亲,我倒是想起一人。”
“快说!”,谢老太太催促道。
“就是那个……那个”,谢大夫人回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咱们庄上不是新雇了一个短工吗!叫林剩。如今农闲,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一起过来打短工。怪道是,跟着他们一家的还有一个瘦弱的哥儿,面黄肌瘦的,不跟林剩一家住一块,反而住在旁边的草棚子里,整日洗衣做饭打扫房子。那个哥儿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听我侍女叶儿说,林剩日日都打哥儿,哥儿被打也不出声,就硬抗着。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林剩本不喜哥儿,原是家里败落,老母出不起彩礼,只好买了一个便宜哥儿回来。可林剩执拗着不理他,反而发奋图强,自己挣了一笔银子娶了别的农户的女儿。如今一家子过着安生日子,孩子也生了一个。那个哥儿地位尴尬,从夫郎变成奴仆,五年来一直伺候林剩一家。真是可怜!只是身契被林剩压着,哥儿便是想走都走不了。”
谢大夫人边说边怜惜,说完,眼里已有湿意。
谢老太太面色如常,追问道:“那他可有生育过?”
谢大夫人愣了一下,扭身问一旁候着的叶儿,道:“叶儿,你可有听过这个哥儿有生过?”
叶儿连忙行礼,才回话:“应该是没有。那个哥儿不讨人喜欢,说话跟猫叫似的,林剩和他妻子日日打骂。林剩喝醉时曾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未听父母的劝告,不曾有一日宿在哥儿房里。如此,林剩的父母这才妥协,又随他娶了一个女子。”
齐宜芳眉头紧皱,道:“如此,便不合适了。他没生育过,又不会伺候人。既然不讨夫家喜欢,想来长相一般。若是我要了这样的人回去,父亲和祖母定不会满意。”
谢老太太不满地瞪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委屈地瞥了一眼地板。
“除他之外,可还有别人?”
潘玉娴又看向谢大夫人。
面对三人的目光,谢大夫人不得不头脑风暴,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一番。最后无果,只能摇摇头,道:“别的哥儿是有,但都已嫁了人,日子过得都安稳,夫家定不愿交给别人去。”
齐宜芳有些泄气,疲惫地叹一声。
谢大夫人劝道:“不如唤他过来,让你瞧两眼。他的样子我倒是见过一次,长得清秀,也算标致。人呢,倒是安静老实。若是做个伺候的,倒也妥当。”
闻言,齐宜芳这才点点头。
谢大夫人示意,侍女叶儿赶忙出来找人。
一层一层传话下来,管事的赶忙从酒桌上跑出来。
管事的找到陪着婆娘抱着孩子看星星的林剩,连忙大喊:“林剩!林剩!赶紧把你家哥儿叫来,主子夫人们唤他过去。”
林剩皱着眉头,和妻子对视一眼,不满道:“可是为何?”
管事拍他一掌,怒道:“自然是有好事!主子家缺个伺候的,就要哥儿。若是你家哥儿被选上,自有一大笔银子给你。”
“哎呀!”,这么一听,林剩转怒为喜,连忙转身大喊,“谢文柠!过来!”
下一秒,一个瘦弱的哥儿猛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低头站在不远处。
哥儿枯瘦,四肢像竹竿一样,头发枯黄,脸颊凹陷下去,双眼无神,身上穿着脏污的粗麻衣,裤子只到膝盖下一点,脚上的草鞋又薄又扁,脚趾更是沾满泥土黑不溜秋的。
管事的这么一瞧,嫌弃之意浮于表面。他看向林剩,道:“这庄子里也没有别的哥儿了,你让他打扮得干净点!路边的马夫都比他体面!若是被选上了,一百两银子就是你家的了。”
听到一百两银子,林剩夫妇眼睛放光。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殷勤地应承下来:“好,管事的放心,我们定好好打扮他!”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谢文柠洗了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林剩的衣服后,这才被管事的领走。
谢文柠没去过主子院里,一路低头不敢乱瞟,连呼吸都放轻了。
三人仔细打量一番,纷纷点头,觉得尚可。
“抬起头来”
不知哪位主子发话,谢文柠紧张地抬头虚视。
几道打量的目光如厉风般搜刮着谢文柠。
谢老太太看向齐宜芳,见她点点头,便知此事了了。
“好”,谢老太太道,“日后,你便跟着我家小姐走。到了主家,你便老老实实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万不可做出丢人现眼、吃里扒外的事!”
谢文柠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点点头。
当晚,一百两银子和谢文柠的身契便两相交换,各去了别人手上,只有谢文柠自己,缩瑟着身子,不知去向何方。
第二天早晨,齐宜芳早早便起身离去。谢家人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的马车。而谢文柠则坐在马夫旁边,惶恐不安地看着前方变幻莫测的道路。
半日后,齐宜芳回到齐府,立刻带着谢文柠去见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坐在堂上,打量着谢文柠,不甚满意,道:“样貌不算上乘,倒也顺眼。只是人太消瘦了些,不好生养。”
齐宜芳脸色不怎么好看,抱怨道:“哥儿哪有好的?能堪一用便算上乘的了。祖母就别挑剔了。”
齐老太太叹一口气,道:“也罢,你便用着吧。”
就这样,谢文柠被留在熙杏院里洒扫院子。
徐文景得了纵容,每隔两三日便出府闲逛,时不时买一些精致的物件,养胎的日子过得极其舒心。
潘玉仪管着齐府,可库房的钥匙仍由徐文景握着。几块银子的事他也要细细过问一一查过才肯拿钥匙。因此,潘玉仪恼怒得很,觉得自己就像拉石磨的驴,光给别人磨谷子了!
她忙活几个月,半点好处没捞着,还整日劳累,如今看着管家玉牌也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