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妈妈非常恭敬小心,仔细地教导徐文景举止礼仪整整两个时辰后便离去了。
余下时间,徐文景便在下人的伺候下悠哉游哉地看书闲逛,在得知今夜有河岸边有烟花展后,立刻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众下人离府了。
齐老太太得知后,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地骂道:“真真是不知礼数的下贱人家!高门大院的小妾谁不是恭恭敬敬地候在主母身边?!偏偏铖儿宠着他,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在旁陪着的潘玉娴连忙告状:“老爷此举太不合适了!今日徐夫郎戴的两只簪子,哪一只是侧室能戴的?偏偏老爷疼宠他,仍由夫郎坏了规矩......上次我不过是借了云锦院的人一用,便被老爷呵斥......今日即使看到徐夫郎犯错,儿媳却也不敢背着老爷罚他......”
齐老太太怒哼一声,扭头朝李妈妈道:
“李妈妈,今日老爷回府后,让他来见我。还有,若是徐夫郎回府了,你立刻带人把他押下!送到祠堂里细细数过他的过错!玉娴,你亲自去祠堂盯着他好好罚过!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再犯!若是人人都学他恃宠而骄,齐府还谈什么规矩!”
“是!”
潘玉娴和李妈妈齐声回道。
烟花展要到戌时才开始,但人们已早早出门在岸边等着了。道路两旁除了商铺酒楼就是各式小摊。附近的商街人潮汹涌,人们拎着零嘴挤挤挨挨地走在道路上。
如此繁华景象再次震惊了贫穷的楼姚人徐文景。他穿着貂毛大衣穿梭在人群中,好奇地在每个摊子上停留采买。
酒楼足足有十层高,每层都挂着灯笼,外廊上穿着各式衣裳的侍女客人走过,颇有一番灯红酒绿的糜烂滋味。
徐文景转了一圈,安知和三个小厮手上就拎了十几袋的零嘴和小玩意。
随着夜幕降临,人也越来越多了,道路越来越拥挤。徐文景在人潮里感到一丝窒息。
安知差点被挤出人群,连忙劝道:“夫郎,人越来越多了。不如先去长乐酒楼里用晚膳?”
徐文景点点头,立刻带着小厮们前往酒楼。
“小二,要一间天字号厢房!”
安知站在前面唤道。
清秀的小二站在柜台里赔笑,道:“诶哟客官!今日烟花展,各号厢房都被订完了,真对不住了!要不您受受累,坐厅里?咱们四楼外廊还有一桌呢!那风景好,包您能看到烟花!”
徐文景朝安知点点头,安知立刻答应了。
付了银子,小二立刻殷勤地送徐文景上楼。
四楼外廊的位置视野开阔,风景确实不错,只是不在厢房内,周围都是吃酒聊天的客人,有些嘈杂。
只是徐文景哪里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压根不在乎清不清净,反而津津有味地四处张望起来。
另一边,齐铖忙了一天,下职后回到府里,得知徐文景出门看烟花了,连忙问:“有谁跟着?可带够钱了?”
“安知跟着,又带了三个仆侍。安知走时领了老爷您的银子,应是够的。”
小厮站着低头回话。
齐铖点点头,看着徐文景不在的空荡院子有些遗憾和寂寞。
“既如此,那便上菜吧。”
小厮愣了愣,问:“老爷今日留在云锦院里歇息吗?”
“自然!”
齐铖斥道,挥挥手,让他赶紧下去。
小厮连忙转身离开,可没一会,他又匆匆跑过来。
“老爷,李妈妈在院外,说是太夫人唤您去寿康堂用晚膳。”
齐老太太是他母亲,齐铖总是孝敬的,因此连忙起身赶往寿康堂。
一进屋,发现张姨娘也在。
张姨娘全名张嫣儿,是齐府的家生子、从小侍奉齐铖长大的贴身侍女,从前是齐铖的通房,因伺候得力被齐老太太抬为姨娘,一直以来都是齐铖的贴心解语花。
“老爷”
张姨娘柔柔地唤他一声,眼里满是眷恋。
齐铖半年未去她房里了,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此时便有些心虚地朝她点点头。
齐老太太和蔼地笑,招呼他坐下:“铖儿,你公务繁忙,许久没跟母亲一起用膳了。今日田庄送来一只野鹿,我便叫你过来给我尝尝这口鹿肉。”
因为徐文景,齐铖母子日渐生隙,早已不服从前的和睦。今日齐老太太率先破冰,齐铖也连忙接过台阶。
他坐在齐老太太旁边,赔礼道:“儿子近日忙晕了头,多日未给母亲请安,还望母亲别怪罪。”
张嫣儿倒了一杯酒,轻轻放在齐铖面前。
齐铖接过一饮而尽。
张嫣儿羞涩地看着他,柔柔劝道:“老爷忙了这么久,今夜在老太太这可稍稍休息一会了。”
将近半年不见,张嫣儿依然秀丽貌美。今日穿着云锦花簇鹅黄广绣裙,发上簪着淡紫色绒花,依然是那一副温婉恭顺的模样。
齐铖朝她一笑,接过她递过来的汤。
齐老太太笑而不语,吩咐开餐。
齐铖夹了一块鹿肉,吃完后瞪大眼睛,赞扬道:“母亲,这肉是哪位厨子做的?竟如此美味!肥而不腻、软滑爽口,很是开胃!”
齐老太太得意地笑,说道:“这是你弟弟齐禧介绍的厨子刘圆做的。他原本是陵祁侯府的厨子,跟着陵祁侯守关多年,如今老了思念京中的家人。禧儿便介绍他来了我们府里做个主厨。”
张嫣儿立刻多夹了几块放进齐铖的碗里,柔柔地朝他笑。
齐铖点点头,吃得脑袋都抬不起来。
两碗鹿肉全被齐铖吃了干净。张嫣儿忙着伺候齐铖,只吃了小半碗饭。
齐老太太等候已久,见儿子吃得差不多了,连忙假装顺带地关心一下:“铖儿,秦北河坝的事,圣上可有指示?”
齐铖就着张嫣儿的手喝了一口茶,回道:“南关闹涝灾,西岭又闹旱灾,北原的官员又跟土匪勾结上了,近日全国各地都不安分,所以河坝的事暂时搁置了。”
齐老太太失望地掩下眼帘,轻叹一口气。
“你表侄女前几日刚及笄,正想着送进宫里当公主的伴读,也不知你那边能不能送进去?若是能送进去,来日也可谋一个好婚事,再不济,也能得到皇家的一眼宠爱,如论如何,对咱们总是有利。”
齐铖笑了,摇了摇头:“母亲,大舅如今只是从五品宣政,公主的伴读最少也得是从三品官员家的嫡女儿。”
齐老太太又叹一气,恨恨道:“禧儿无子无女我倒是不急,可你!齐府的当家老爷,当朝的齐国公爷,又是从三品大官,竟然只有一个嫡女儿!若是还有个适龄的女儿,我用得着着急找上你大舅的女儿吗?!”
齐铖头痛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话。
齐老太太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我知你疼徐夫郎。可哥儿到底难生养。日后,你还是得多去玉娴和几个姨娘房里,若是有喜欢的丫鬟,大可抬为姨娘。只是不要子嗣单薄,便是全了你母亲我的心愿!”
齐铖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
晚膳结束后,张姨娘顺理成章地牵着齐铖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张嫣儿的小院子只有两间房,一间自己的,一间下房。
齐铖来了,张嫣儿也不让人伺候了,把两个丫鬟都赶回下房,自己捞起袖子尽心尽力地伺候齐铖洗澡。
“老爷......”
张嫣儿小心擦拭着,轻轻抚过齐铖的背部。
“?”
齐铖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快睡着了,又被她弄醒了。
张嫣儿立刻扶起他,欣喜道:“老爷累了,我扶老爷就寝吧?”
齐铖点点头,连声说:“是,是该就寝了。”
接着他穿好衣服,扭头朝门外大喊:“来人!去问问夫郎回了没?”
张嫣儿愣了一下,脸色难看,扯着齐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老爷,不肯留在嫣儿这吗?”
齐铖想了想,牵着她来到里屋。
“嫣儿,坐。”
张嫣儿立刻喜笑颜开地坐在他旁边,脑袋差点柔弱地靠上去了,却听见他说,
“嫣儿,你愿不愿意离开齐府另嫁他人?你拿走自己的身契,从此变成良籍,嫁一良人作正妻,我会给你傍身的银子。如此,你也可以和你父母团聚,不必再为奴为婢。”
张嫣儿脸色大变,几乎大哭起来,抽噎地问:“老爷,这是何意啊!老爷难道要赶嫣儿走吗?嫣儿伺候老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齐铖拽着她抹眼泪的手连忙解释:“非也非也!你如今又没有孩子,孜然一身,改嫁也无牵挂啊!况且齐府有什么好的?连累你日日请安伺候。不如放你离开,给你傍身的银子送你改嫁,也算全了这么多年你伺候我的情谊!......你可愿意?”
张嫣儿哭得更厉害了,跪下拽着齐铖的裤子连声哭闹不肯答应。
齐铖无奈,只得扶起她,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张嫣儿哭哭啼啼地看着他,似在看一个负心汉:“老爷,嫣儿伺候您这么多年,虽未能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但嫣儿的忠心苍天可鉴啊!”
齐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干瞪着眼不知所措。
张嫣儿看他竟然狠下心不似从前那般安慰自己,更加难受了,猛得扑过去抱住齐铖,娇滴滴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