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
游十安本能地关上门,隔绝了让自己受伤的画面。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体会到亲人去世时的那种空旷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耳朵里充满着仿佛被锣鼓敲响的嗡嗡声,她的眼前一片昏黑。
游十安无法控制自己凝滞的表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碎掉了。
她下意识地扶住墙壁,从裤子口袋摸出烟盒,像被冰水浇透的指尖,颤抖不已,半晌才摸出捏成了扁平状的卷烟,点了几次火,烟头才冒出火星来。
少校一口气直接吸掉了半根烟,她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淮,什么时候换口味了。”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完全没有受这个意外影响,在薄奚淮紧实白皙的肌肤上,落下轻吻。
手指便继续往里。
薄奚淮有着绝佳的保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冷脸,即便身体有反应,神情也相当自然。
她下意识拧眉又松开,内心划过一丝微妙的不适,眼底浸染的欲.色尽数褪去,拉开女人的手,淡淡道:“没兴趣了。”
这位叫做凯莉的记者,表情一僵,低头看向薄奚淮的腿间,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那里竟已然干涸。
她怀疑薄奚淮在这种鬼地方呆久了,品味都变野了,完全不喜欢艳丽的类型了。
明明刚刚又摸,又撩,弄了半天。
结果,竟然才只有一点点。而她自己昂贵的丝袜,早已濡湿了,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凯莉起身坐到薄奚淮腿上,勾着她的下巴,试图亲吻,但被偏头躲开了。
“我还有事。”
“哈?”凯莉若有所思地挑眉,电影明星一样艳丽的脸蛋,露出俏皮的笑意,“你想走也行,把刚刚那位少校叫过来陪我。”
凯莉和薄奚淮算得上是青梅青梅,她比薄奚淮大上六岁,可以当她姐姐了。而且,这人第一次来生理期是她教导的,床.上的第一次同样也是她教导的。
但随着她嫁人,薄奚淮本就冷漠的性子更加冷淡了。
像他们这种从前联邦还是帝国时代,带爵位的大贵族,婚姻都是各自情人成堆,这个传统到现在依然如此,就算她在家里的床.上和情人做,被丈夫发现也只会当作没看到。
即便如此,薄奚淮也不想跟她维持长期的肉//体关系。
凯莉只是稍微有点可惜而已,主要是薄奚淮虽然外貌确实让人不舍,但并不是什么好情人,性格和男人一样强势不说,在床.上又相当没有服务精神。
她后来都有一种被当做人形按.摩器的感觉,除非自己让薄奚淮相当舒服,这人才有可能赏脸让她快乐一下。
凯莉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把这孩子勾搭上.床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明明这样苍白瘦削优雅的一张脸,但凡气质软一点,柔和一点,不需要任何主动,那些贵族男人们,必定为她打破脑袋,何必到这种脏兮兮的医院来。
她注意到薄奚淮眼神冷了下去,内心难免起了征服心,手掌顺着她的军装往下,再次继续,嘴里还不忘说着:“那位少校看着可是又纯又野,在床.上应该很带劲。”
“不要去骚扰她。”薄奚淮冷淡道,脑子里闪过少校血色尽失的脸,身体竟然诡异地反应剧烈起来。
她没有再拒绝凯莉。
但弄了好一会儿,薄奚淮就是没能到,反而让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军医烦躁地随便处理了一下,准备去找游十安,但再次增加的手术,让她直到第二天凌晨都没能回去。
游十安一整夜都在辗转反侧。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持续捏住一样,偶尔不规律的跳动,让绵延的窒息,夹杂着细细密密的疼痛。
想睡都睡不着。
脑子里就像乱麻一样,搅成一团,纠缠不清。等会要是薄奚淮回来,该说什么?质问?发火?
她都没有资格去问。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是猝不及防直面现场,还是格外让人难以接受。
她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对薄奚淮而言是特别的,是跟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存在,可错觉终归是错觉,她渴求的情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强求。
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从一开始就是幻影罢了。
游十安想,这样也好,终究还是一个人,也不必担心有她人为自己牵肠挂肚了。
但她实在无法面对薄奚淮,本想正好就这样一走了之。
索性漫长的黑夜,给了少校足够的时间,让她从愤怒、嫉妒、悲哀、难过,终于走到了不舍这一步。
她最终还是决定好好告别。
毕竟,这辈子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不想临死前,还会遗憾自己因为这些,没能跟薄奚淮好好说再见。
游十安在创伤处理室找到了薄奚淮,她第一次进这个战地医院,就是躺在墙边那个满是血迹的简易创伤处理台上。
军医也是这样动作利落地给她处理伤口,那张脸还是跟她当初躺在台上看到的一样,很白,像剔透的玉石,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锐利冷艳感。
“薄奚淮。”游十安在一片来往嘈杂的哀嚎和惨叫声中走上前,叫道。
刚刚准备处理下一位伤患的军医回头。
她第一次看到少校把自己收拾的如此整齐,原野灰的常服军装扣子扣到了最顶上,领口挂着银质的橡叶勋章,第二颗扣眼处穿过的绶带上是另一枚镀金的陆军荣誉勋饰,左胸口上挂满了一整排的各式勋章…
薄奚淮的目光停留在她那枚金级配剑的本森堡战役勋章上,她有一枚同样的金级无剑勋章。
那是六年前本森堡地区战役结束后颁发的,屈指可数的勋章。这意味着少校是在本森堡绞肉机这样的战场中获得了相当大的战功,并活下来的人。
她原以为游十安是近几年才从军校毕业,一直呆在斯坦利战区作战的军人。
可并不是,她的左手臂上竟然有十年前成立的第一空军伞/兵训练营的荣誉盾章,这人竟然十年前就参战了,还做过死亡率极高的伞/兵。
右手臂上还配着绿色打底镶金线的一级狙击手臂章,说明游十安至少击.毙了一百五十个以上的敌人,还活着,才会被配发这枚臂章……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履历?到现在还只是少校?而且,游十安怎么能在这种经历下还保有如此纯粹的真挚?
薄奚淮仿佛从未认识过少校一般,那身挂满勋章的军服晃得她眼晕,恍惚到看不清游十安的脸。
“我要走了。”
军医听到少校轻轻地说道,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一般。
什么意思?
“薄医生,手臂上的血止不住…”
“中校,快来…这个昏迷了…”
薄奚淮转身看向一团混乱的创伤室,忍不住又扭回头,少校的身后跟着拎战术包的勤务兵。
她的背影走进清晨的薄雾里,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