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寂静,凝固着两人紧张气息。
花烟寒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语,问:“纪无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从未爱慕过你。”
他的言语轻描淡写,宛如清风飘过,毫无重量,却深沉压在花烟寒心头。
花烟寒柳梅一蹙,紧拽他的衣袖,“阿凌,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说这话?定是你说错了话,对不对?”
纪无凌冷眼拽下她的手,“我纪无凌随散修身份广为人知,可你从未听过,我本就是位花花公子罢了。”他垂眸略过她落寞的神情。
“对于你的感情,不过是我纪无凌空虚,想找个人陪伴罢了。难不成你当真一位男子能够常年隐居山间,耐住寂寞?”
花烟寒心空跳一阵,只觉纪无凌性情大变,更是不懂,他为何忽然自证是位蛊惑人心的浪子?
不,纪无凌并非这般不堪,他定是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才让他这般妄言妄语。
花烟寒摇头,拉住纪无凌的手,“你定是碰到什么事了对不对?我们发过誓的,你一辈子只爱花烟寒一人......”
“发誓?”纪无凌抢过话,嗤笑道:“也就你才会信这些,小孩子家家的骗术,你也信?
你可不知,男人为了得到满足,什么事都做得出。”
“纪无凌!”花烟寒眼眶挤满泪水,鼻尖一酸,抿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玩弄感情很好玩是吗?”
“到底是谁先送上门的?”
花烟寒怔了怔。
送上门?
确实是她为了与他一战,主动找上纪无凌,却是阴差阳错被他冷峻的面貌所吸引,未曾见过令她如此心动的男子,不甘就此错过,便是向他开启一段猛烈的追求。
她不屑一笑,伴随眼泪,低落在鼻尖,原来她所付出的真心,在他眼里只是一场笑话。
“纪无凌,你好狠的心,你竟是把我称为送上门的人?”
纪无凌暗自纂拳,隐隐咬牙,目光仍是避开她。
“救你,不过是我看上你,可以在我寂寞之时陪我消遣罢了。”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确实不错,如若往后没有更佳人选,我纪无凌再回找你,如何?”
“啪——”
一掌甩在纪无凌脸上。
“卑鄙无耻!”
不争气的泪水从花烟寒眼角缓缓落下,她本以为得到了世间美好的爱情,竟是没想到被他傻傻甩掉。
真是愚昧无知,愚不可及,更是恨不得也给自己一巴掌。
“既然知道我的本性,花姑娘还要缠着我吗?”
“缠?原来在你世界里,我便是缠着你不放。”花烟寒别过脸,“好,我花烟寒看错人了,是我遇人不淑,是我该死。”她接近崩溃,声音减弱,甚是无力用手撑在靠在树边。
纪无凌随之伸手,却缓缓收回。
“我看花姑娘为人善良,便是提醒你一句,如你想往后一生活得更快乐,最好把我忘掉,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我。”
“我会,恨你一辈子。”
花烟寒抹去眼泪,见他脸上还留着自己的巴掌印,更是爱恨交加。
她手上的红绳,在此刻显得多么可笑。花烟寒咬牙将自己手上的红绳扯断,愤愤扔地。
什么长长久久,尽是骗人的玩意。
她怒目而视,“如你这般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咒你纪无凌,孤独一生。”
她潇洒转身,踩过地上红绳,便是头也不回,往玄修门走去。
眼见她消失的背影,纪无凌紧绷着神情倏然松下,泪水落下。
她诅咒他孤独一生,是他自私的报应。
为了享受一场爱情,甚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接受她的爱意。
他明知无法给她光明的未来,却依旧欺骗她。
他的自私换来了她的憎恨,可这何尝不是他的计划。
她对他动了真心,念之不忘,而他如今不再是以前的纪无凌,更是身怀邪恶之力的魔人。
他不能让花烟寒对他日思夜想,为了往后余生,更是要将他忘却。
玄修门之令,便是消灭抵抗魔皇之力,他这般身份,如何能公然站在她的身边?
唯有让花烟寒恨上自己,就此对他失望至极,以恨忘却,便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我纪无凌愿受你诅咒,更是愿用我一生换你平安喜乐。”
为了让她死而复生,他便也只能牺牲所谓的爱情,换取她一辈子的安康。
春去夏来,雨水繁多。
闷雷轰轰,雨水骤下,淋湿为情所伤之人。
花烟寒脸上泪雨相加,走至玄修门时,看守的弟子揉了揉双眼,发觉眼前并不是幻象,是真真实的花烟寒。
“大,大师姐!”
“大师姐回来了,大师姐回来了......”
看守的弟子迎上花烟寒,却见她双眼通红,神情低落。
闻声,柏鸢大步溅着雨水跑来,欣喜大喊:“师父!师父!徒儿可想死你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你被带到哪里去了?”
顷刻之间,花烟寒周遭围满玄修门弟子,皆是前来关心花烟寒。
“大师姐,您没事吧?”
“那夜,您被什么带走了呢?”
“大师姐,你消失了这么久,到底去哪了。”
“伤是怎么好的?”
众多声音,嘈杂在耳旁。
花烟寒心底却被纪无凌伤得透彻,无心听取他人话语,抬眼之时,忽然头晕目眩,倒在雨水之中。
——
花烟寒躺在清尤阁的病床上,周围香薰缓缓散发出木质香味。
清尤把脉探息,觉得不可思议,灵魂四散之人,竟是完好无损回来了。
清境在花烟寒消失的日子里,寝食难安,黑发白了一半。
他深知除了魔皇之力的救助,便无它法能救助花烟寒。
那夜,清境起了私心,既是发现魔皇之力出现,知无法抗拒,便是让花烟寒随黑气而去。
而后,日日夜夜期盼花烟寒归来,竟是真活着回来。
清贤神态轻松,拍拍清境的肩膀,“再也不用失眠了,徒儿回来了。”
“可那人又是谁?为何一介魔人竟救了我们玄修门人?”清尤不可思议道:“以血缝魂,逆天行事,如没有一股强大之力支撑,必定大损身体。”
“好事既然已成,便是坏事逐渐靠近。”清贤摇摇头,“该想想退路了。”
清境沉默不语,他知花烟寒下山寻找的人,是散修纪无凌。
可这纪无凌是出了名的散修,隐居山林,向来不参与世间事,竟是入了魔?
对于认知广泛的长老们来说,从不知魔皇之力所在之处,可他又如何得知魔皇之力封印之处?
除非他本就是魔界之人,而且不一般。
清境似乎理出答案,神情复杂望着花烟寒。
“下令,从今日起,无论何时何地,更是在花烟寒面前,绝不能提出花烟寒当日受伤归来以及被黑气带走一事,如若提起半句,逐出玄修门。”
“花景这就去办。”花景接令,退下。
日升至南,午后暖阳照落在花烟寒身上。
颇感温和之意,花烟寒眼皮一颤,缓缓抬起眼皮。
周围静谧,香炉烟气飘飘然,周围一张张小床。
花烟寒熟悉这个地方,便是清尤长老的清尤阁。
眼里褪去朦胧,方见自己的月笛剑完好无损,倚靠在一旁。
回忆山间之时,纪无凌递给她修好的月笛剑,以及在山中度过的点点滴滴,甚是无法想到,纪无凌是这般玩弄情感的花花男子。
“师父……”
柏鸢奔来,手上端着一碗中药,“给,师父喝下身子才能好。”
花烟寒无心喝药,放下药碗,眼前浮与现纪无凌过去种种,甚是想到他狠心将她抛弃,泫然泣下。
“师父,师父,是不是伤还未痊愈,让您痛苦了?”柏鸢拿出丝巾,拭去她的泪水。
花烟寒稳定情绪,看到许久未见的柏鸢,摸摸他的脑袋。
“阿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那可不,阿鸢可是师父最最最忠实的迷恋者,永不离开师父!”
对啊,她身边还有柏鸢。
柏鸢向来是她的太阳,每当她郁郁寡欢时,他都能在她身边赶走晦气,将她拉出禁锢的牢笼。
“可阿鸢,你一生如此欢乐无忧,这世间可没有能让你伤心之事,可真好。”
柏鸢挠挠头,“谁说的,师父就是我的一切,那夜师父没了气息,躺在天神阁时,便是我柏鸢一生的黑暗……”
骤然柏鸢捂住嘴,大惊失色,他竟是嘴快,把长老要求闭口不提之事,顺口道出来了。
“什么?那夜我没了气息?躺在天神阁?”
花烟寒按耐不住下了床,将柏鸢拉至她眼前,盯着她双眼。
“你看着师父,一五一十道出。”
如若平时,长老之命,柏鸢可忽视,自然站于花烟寒。
可今日清境之命,如是违背,便是逐出玄修门,更是意味离开花烟寒,这对于柏鸢来说,如同要了他的命。
故而此次,柏鸢只能瞒住花烟寒,故作镇定道:
“我说,我在师父不在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师父在外被打伤,我将师父带回来后,发现您断了气,柏鸢甚是痛苦,失去师父之痛,宛如刀割,黑暗无比。”
柏鸢小心翼翼撇过一眼花烟寒,心抖得厉害,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在花烟寒眼前撒谎。
“所以,当师父说阿鸢日日愉悦,毫无伤心之事时,我便是想到这个梦境,随口一说……”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