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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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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娘被藤条毒打后的大半年里,爱美的确安分了不少,没再逃学,没再敢顶撞老爷,在老爷夫人那里自然倍感欣慰,时常在饭桌上对爱美一顿夸,认为对待难管教的小孩,奖罚参半才是唯一诀窍,先前的罚虽然落在了芳娘身上,但好歹也起到震慑作用,而后的夸赞便是奖的部分。

但在爱美心里,始终对爹娘的夸奖暗藏不满,他们每拿出这件事来讲一次,她脑子里只有那天夜里看见的芳娘背上的血痕,和空气中隐约飘着的血腥味。她甚至还有点讨厌那个逃学看戏的自己,因为她让后面个来月里的芳娘只能趴着睡,尽管为了弥补,让芳娘睡得好点,都会拿上小葵扇去给伤口轻轻扇风,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从只在冬天钻进芳娘被窝变成了一整个夏季的夜里也同芳娘窝在一起,不过从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芳娘很满足于此,背上的伤痊愈后也没提过让爱美回到自己卧房睡的事,却又时常在半夜乍醒漆黑朦胧间看见同一个枕头上的睡颜时,艰难压抑住某种叫不出名的东西,拉扯中做出决定,改天晚上一定得让她回去睡,这样多少是有点不成体统。

因为在很多次乍醒后,她总会看着爱美的脸出神,仿佛去了无人塞外,她们在一间墙壁厚实的小房子躲起来,周围一切虫鸣和蛙叫都被隔绝在墙之外,只有眼前的人和她平静的一呼一吸是最清晰的。

偶尔芳娘会提醒自己警觉,她是不是太过于喜欢看这张脸了,是因为这张脸一年四季都是白嫩的,和自己常年日晒雨淋后时常在夏天也开裂起皮的脸不同吗?好像是,却又好像更多时候是这张脸在睡着时,和白天里爱对着自己调皮或是怄气的脸很不一样,侧卧压住一边脸颊会让嘴巴也跟着微微嘟起,这时候她会不自禁地想伸手碰触,甚至好几次想用自己同样的地方去贴近感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样的场景似在梦里将要发生却又惊醒,这些本该是欢喜的事却变成噩梦,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爱美,同时又矛盾地在每晚入睡前渴望再做同样的梦,即便停在将要发生的前一秒,她更不愿承认梦里的才是她想要的真实。

芳娘为了多数时候躲开爱美,让自己恢复正常,春节的时候竟罕见地早早和南姐出发去戏台蹭戏,更是因为害怕爱美缠上自己,没敢向她事先交代,让爱美拿出她们都最爱玩的掼炮在院子里好一顿等,她以为芳娘会知道的。

结果最后爱美等得没有了耐心,跑遍了整个黄家前后院和各个芳娘可能在的房里都没见着人,这下她玩花炮的兴致全坏了,一把坐在了院子的石阶上生起闷气。

“你怎么了?”

“要你管!”

“你吃了多少花炮,怎么一点就燃。”富贵见妹妹闷闷不乐好意关心,却一不小心当了出气筒,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回狠话。

“我看就是你去年用掼炮扔芳娘,还害她被爹罚,她今年都躲起来不敢玩了!”

富贵被说得心生惭愧,也没了先前的好兴致,坐下爱美身边,好似兄妹两人已经长大,坐到一起回顾过去的事。

“可能芳娘只是被唤去做事了。”

“哥,”这是爱美少数不直接喊富贵大名的时候,“你说为什么芳娘整日都要做事,一刻也不得闲,爹还要罚她?”

富贵没想到自己妹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从没想过这些事有哪里不合理,毕竟从小看家里的佣人也都是如此被对待,竟在很多时候都忘了芳娘的头衔其实并不是佣人,而是爹娘给自己买来的媳妇。

“你以后会不会对芳娘好?”爱美正对门口坐着,此刻望出了门口外面,期待下一个出现在门口的人就是芳娘。

“但我……还是喜欢同爱琳一起……”富贵也和妹妹倾诉出内心的想法,又不忍心让妹妹的情绪继续跌落,突然想起新来的先生说起“男女平等”的知识,决定话锋拐个弯,暂时安抚妹妹,“我会对她好的,努力不让她过苦日子,以后咱家要男女平等!”

“谢谢哥。”

富贵觉得些许的奇怪,怎么像是一个带满感情的请求,但又想到她们平日的相处,权当是关系好的朋友间的照顾。

富贵看着听完他的话后呆呆点头的妹妹,突然感觉到妹妹好像长大了不少,懂关心人了,于是伸出手摸了摸爱美的头,但大家都没了玩花炮的心思,干脆陪她等芳娘回来。他知道,等芳娘回来了,她就会开心了。

芳娘回来的时候是和南姐有说有笑着的,这在爱美眼里无疑是刺眼的,凭什么她一声不吭就抛下自己同别人出门,回来时还那么开心,而自己却在院子里等了她许久,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富贵,爱美。”按照规矩,芳娘先叫的富贵。

可在爱美看来,她没发现自己不开心就算了,第一个叫的竟然还不是自己。她翻了个白眼,便起身回屋去了,留下另外三个人在外头面面相觑。

但很快,芳娘便抛去了困惑,回屋倒头就睡,毕竟去蹭戏和人挤累了。

这天夜里,爱美怄气没溜进芳娘的被窝,第二天早晨也没到伙房去陪着做早饭。爱美心底以为芳娘一定会和从前一样找时机同自己说话哄哄自己的,可等到了晚上大家都要睡下也并没有等到芳娘的主动,她再次以为再过一天等芳娘去赶集,或许会带上村口的野花来哄自己,可还是一场空。

另一边的芳娘其实也没有比爱美好上多少,每天早晨满心期待地到伙房去,就想等爱美的出现,但一直等到早饭上桌,她看到爱美坐着等开饭,才确定爱美真的没有到伙房去的打算。她的心里始终是矛盾的,既害怕爱美就此疏远,又害怕自己的主动会否显露自己太不一样的心思,如今不同以前,以前对她来说,哄好爱美是哄好黄家的小姐,如今哄好爱美,只是哄好芳娘才能哄好的爱美,于是她强迫自己转念再一想,又觉着爱美不用早起到伙房,能多睡一会,总归是好事。

两个人这一僵持,都到了春节后的第五天,爱美耐不住了,早起去了伙房。但又因为她待在房里纠结许久,到的时候炉子快要退火了,南姐一见多日未到访的小姐,便知道那两人言和的时候到了,特意提出伙房的柴烧得差不多,要到隔壁柴房去挑点柴,让她俩先聊。

“你春节那晚去了哪里?”

“啊?”

芳娘没想到爱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盘问行踪,如同老爷到家后夫人常常问起的那样,她又快速截断自己的胡思乱想,面前的人明明是爱美,并不是要问起方才去了哪里的谁的夫人。

芳娘刻意躲开爱美的眼神,补上了方才问题的回答:“同南姐蹭戏去了。”

其实爱美早在芳娘同自己说出第一个单字的时候就已经消气,却又还是板着脸强硬要求道:“下回记得带上我。”

“人很多,会走丢的。”

“我拉住你跟紧便不会走丢,像到镇上赶集那样。”

“你留在家玩掼炮罢。”

“不好玩,我长大了。”

“才9岁的小孩。”

“你9岁已经能挑重担了,我9岁也该是长大了。”

“不同你辩。”

“但我就是长大了,再过几年都要被说婚了。”

“夸张。”芳娘被爱美总能对答如流的快脑筋逗笑了。

“我们不要再闹了罢?”爱美歪着头正式示好。

“嗯。”

南姐拣好了柴,一直躲在门外两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偷听,终于在听到一声肯定回答后再次走进了伙房,为免去刚和好的拘谨,也因着和小姐一段时间的相处而大胆调侃。

“小姐好几天没来,都有点想念先生的课堂咯。”

“南姐,先生明天会继续给你们讲课的。”

“小姐,我跟你说噢,前些天我到镇上去,发现认得不少字咧,多亏你这个先生。”

“那为师可欣慰咯。”爱美继续和南姐说笑。

可在一旁的芳娘的思绪早回到了不久前爱美说的一句话上。

“再过几年都要被说婚了。”

爱美也快要到被说婚的年纪了吗?她会和自己一样到别人家去做事吗?夫家会待她好吗,可千万不能像老爷对自己那般,到时候自己不在,谁会替她挡下那些有可能落下的藤条?而且她到夫家去之后,自己是不是想再见她就难了,像自己见不到虽然恨但偶尔还是会想念的爹娘那样,可是自己见不到爱美,周围没有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了,没有能开心起来的事了,生活要如何过下去……

打从这会开始,芳娘每想到爱美以后要到别人家去,便总会闷闷不乐起来,像有什么堵在胸口,吐不出气,也咽不下去,一直梗着,随日子逐渐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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