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脚下一停,她二哥走出去几步发现身旁没人,又走回来,奇怪道:“小妹,怎么了?”
她摇摇头,将脑子里的那人的模样晃出去,耸耸肩说没什么。刘大铁招招手,说他也饿了,赶紧回家吃热腾腾的土豆饼去。刘桂花定了定心神,这才抬脚一起回了家去。
次日——
刘桂花昨日晚上睡得不熟,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家里安安静静的,大人和孩子都睡着。刘桂花走到锅台前,从门把手上取下来布围裙籍系在腰上,备了些菜和米,研究了半天柴火和锅台的关系,正准备开始炒菜,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厨房的门被推开。
“哎呦,桂桂你在这儿呢,”刘母急忙忙推开门,看着她松了口气,“一大早起来没看见你人,还寻思着你出去了。”
刘桂花笑着晃晃锅铲:“娘,这一大早的我能上哪儿去。”
刘母上前来接过锅铲放下,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屋子,嘴里说着:“你是不知道,这时候全村的都去外面了,你爹也已经去啦。”
刘桂花没跟上她的思路:“去外面?去外面干什么?”
刘母拿出干净衣服来让她换上:“昨晚上村长不是说了嘛,城里的人来视察啊,一会儿应该就到了,你先赶紧把衣服换上,干干净净的去,饭等回来再做也不迟。”
刘桂花看着床上干净的衣服,只愣了一瞬,就二话不说的往身上换。
换好后,刘母跟在她后面梳了梳头发,两人火急火燎地正好跟同样刚忙活完的二嫂子一起出了门,往村口赶去。
离得村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能看到村口那里的人已经站的满当当的。乡亲们站在道路两边,中间空着的位置正好能让城里来的人通过。
刘母拉着刘桂花穿到了刘父一家人身后,刘桂花站在一家人的后面,刘喜儿和刘胜利看到她,便跑到她身边来。
众人没等一会儿,就听见村书记喊道:“来了来了!”
人们说话叽叽喳喳的聒噪声停了,站在前面的忍不住想往村口外面去,站在后面的使劲伸长了脖子往前面探。
刘桂花站在刘父身后,一家人站在靠前的位置,离着村长村书记不远。只是这时候突然在他们身前挤过来一堆人,刘桂花的视线瞬间被他们挡住了一大半。
从村口进来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高高的男人被围在中间位置。村长和书记立马迎了上去,站在外围,先跟中间那个男人说了几句,又跟旁边的一些领导介绍了几句,就一边笑着,一边往里走。
人群自动散开道,之前站在刘桂花面前的人也退到旁边去了,这下,刘桂花的视野清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下慌乱,忙又站到父亲和二哥的中间,透过两人的脑袋看着那几个人从前面往这儿走来。
她一翘脚准备看个究竟,结果脑袋刚探出来,就后悔了。
中间的男人,她认识。
不仅是中间的,就连旁边的几个领导,她也有印象。
刘桂花倏地缩了缩脖子,矮着身子的动作太猛引起了邻着的几个人的注意。
刘大铁将目光短暂地移开,飞速地看了眼刘桂花:“怎么了?”
刘桂花急忙摆摆手,刘大铁上下简单打量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事儿,便转过头去。她看着她哥终于转过去了,便又伸出脑袋来。她确信自己没看错,中间那个身姿挺拔、面上含笑的男人不是谢元勋又能是谁呢?但是他为何会到村里来?想来是作为领导来视察的。那为什么前几天见面的时候他没有提这件事?不对,他凭什么要跟自己说要来视察的事?他又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儿……
这时候村长已经笑着带着他们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热情地左右介绍着。没走几步就走到了刘家跟前。
“领导们,这是老刘家,哎呦,村里面就属他家最能干,每年的稻子中的多,收的多,还总分给那些不够吃的……”冯书记说道。
刘桂花看着村长和书记停在爹和娘跟前,说了好几句,便又悄悄弓腰,想要让自己藏在几位大哥大嫂后面。
男人一双桃花目随着村长的手势慢慢的扫过面前的人,突然目光定住了。眉头微挑,眼里的笑意似乎亮了下,忽而变得真切,落在了实处。
他看着某位“掩耳盗铃”的人,动作滑稽地想要往后躲,却不知从男人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流连往下,白皙的面庞、流畅的面部轮廓、小巧的鼻子、以及……红润的唇。
目光微顿,他收回目光,只是没控制住自己唇边的弧度变化。刘父望着这些领导,有些拘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不断地恭恭敬敬地鞠躬。
回应他的不仅仅是领导们礼貌的点头,还有一道声音。
那声音干净又有质感,或许,就像老陈家的闺女前一阵子去城里买回来的那个琴的声音,叫什么来着,对,大提琴。声音较平常村里那些二十出头的孩子要低,有磁性,让人听着舒服,却又明显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刘父禁不住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却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村里不是没有当过兵的人,但无论多么年轻,长得多高,都是不及眼前这位领导的。
刘父抬头的时候,一旁的刘母也望向这位男人。男人长得白净,但又不是幼稚瘦弱的白,刘母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可能是他剑眉星目,硬朗有朝气,冲淡了肤色的白和那双含情目的柔气。周身气场强大,不用说他们这些农民了,就连着一旁的村长和书记都一直小心谨慎、察言观色地搭着话。
“冯叔,有这样朴实能干的人民,村里发展指日可待。”
冯书记点着头应着。男人最后深深笑看了一眼偷偷弓着身子的刘桂花,便抬步向前去了。身边的几位中年男人和书记紧随其后,村长虽上了年纪,但是身子骨却好得很,脚下也没落下。
村民们朴实,但有领导来也不拘束,人声一阵阵的此起彼伏。领导们走到哪里,哪里就爆发出一阵“领导们好!”的欢迎声。
刘桂花看着中间几人慢慢走着,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但是人们喊出来的声音却非常有穿透力,隔着老远还能听着。她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望着,哎,这阵仗,活像是走了一个全能红毯。
这之后领导们不知道是被村长书记带到了哪里去了,村民们也就渐渐散了。这时间一算,也是该准备午饭的时候了。过了这顿午饭,三哥他们一家就准备回去了。刘桂花昨天还问过她三哥为啥走的这么着急,她三哥一把捞过在床上乱跳的儿子,苦笑道:“我和你嫂子得回去干活,孩子又不能留在这儿。”所以,刘父便决定在孩子回城前,大家伙再一起在家里吃一顿。
刘父刘母走在前面,“率领”着刘家一大家子往家里走,刘大铁走在刘桂花旁边,跟在爹娘后面。前面两人的对话便一字不落的都进了他们俩的耳朵。
刘元胜:“你看见刚才那位领导了没?俺向城里的领导鞠个躬,领导还跟俺回话哩。”
刘母:“我怎么能没看着!孩儿他爹,这领导真年轻啊,长得也好。”
刘元胜憋着笑瞪了刘母一眼:“没出息,相貌又不能当饭吃。但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领导,城里的领导就是不一样啊,我也没啥文化,说不出来什么话,但是这么随和的领导俺真是头回见。”
刘母嘟囔道:“但是长成那样也肯定可以当饭吃了。”
刘大铁这时候插嘴道:“爹,那叫平易近人。话说,那领导长得也太俊美了,所谓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如此,你说是吧小妹?”
他一转头,没听到回答。这才发觉刘桂花这一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一直虚空地盯着脚下的土路。联想方才她的一系列举动,刘大铁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并产生联想。
回来的路上,隔壁林叔家的六岁小娃在门口吵着嚷着要放炮竹,林嫂从家里拿出来买回来的炮仗,不大,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响起来,小孩的耳朵被老人温暖的长满皱纹的手捂住,小小的肉嘟嘟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嘴里叫着:“姥姥,好好玩!”
回了家,刘家人分成了两队。一队进了厨房,择菜的、准备炒菜的;大嫂领着孩子回了屋,三嫂的儿子生性活泼,坐不大住,只得带着孩子出去在村里转转玩玩。
刘母很亲刘喜儿和刘胜利,非得亲自带着出去放炮竹,刘桂花拗不过她,便转战厨房。在家里,做饭轮不到她,她几个大哥就抢着炒菜了。于是她准备就去打打下手。但当她踏进厨房没多久,看到她二哥一直盯着她,并特意到她跟前来洗菜的时候,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妹,”刘大铁笑眯眯地开口,“今天领导来,你开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