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下了楼。

季封臣居然没在下楼的时候说话，一反常态地看着楼梯边上镶着的铁皮。

这节课只有四个班比赛，所以大部分的教室里还是在上课。

段去看着那些坐在教室里的学生，表情淡漠。

季封臣也跟着看过去，又把头靠在段去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插着兜，然后笑了一声，说：“真可怜。”

段去往前走了一步，不让季封臣继续靠着他的肩膀。

季封臣没在意，耸了耸肩，双手插兜颇为悠闲地朝段去走。

段去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晃动着的树梢，继续往前。

“你要在篮球场里面看五三么？”季封臣问。

段去瞥了一眼他，说：“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到比赛场地两人就听见夏温拿着小蜜蜂在那里说：“大家注意了啊，所有同学在比赛期间一律不许离开篮球场。”

段去：“……”

季封臣弯了弯眼睛说：“诶，你听她刚刚说什么？”

段去回头看着季封臣，过了一会儿后突然问：“你心情不好？”

季封臣愣了一下，“啊？”

“没什么。”段去说。

季封臣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从段去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跑步开始，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有点烦躁。

居然被看出来了。

季封臣嘶了一声，摸了把头发，最终叹了口气说：“可能吧。”

段去犹豫着拍了拍季封臣的肩膀，以示安慰。

季封臣笑了笑说：“你这是干嘛？”

段去没说话，走进篮球场，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站着，然后翻开了五三。

季封臣低垂着眼眸，手在口袋里攥着笔，然后也走了过去。

段去见他来了就直接问：“你最近数学有什么不懂的吗？”

季封臣想了想说：“那个隐零点吧。”

段去点了点头，把五三翻到圆锥曲线的那章，眼睛专注地盯着页面，又翻了几页，找到了一道隐零点的题目。

段去往季封臣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淡淡说：“你过来点。”

季封臣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走近了些，大概过了几秒，身后的围栏传来“哗啦”一声。

他迅速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结果是飞来了个篮球，后面还跟着个穿着比赛服不知道几班的，篮球撞上铁围栏后在地上又弹跳了几下最终滚到了季封臣脚边，那个跟来的人朝季封臣说了声“抱歉啊”就把篮球捞走然后继续回去比赛了。

刚刚砸中的地方正是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季封臣向段去看去。

刚刚段去叫他过来一点是不想让他被砸到？

季封臣顿时有点感动。

他朝段去靠过去，之前的烦躁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了。

季封臣刚想说点什么，段去就先开了口。

他表情冷淡，也没什么情绪夹杂在话语中，“隐零点里有很多题型是问运动轨迹是什么的……”

季封臣摸了把头发，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把头凑了过去，听段去讲。

段去讲到一半，脸上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抬头去看，就看见季封臣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碎冰冰，已经被扳成两半了。

段去：“？”

季封臣头微微往前伸了一点，眼睛悠闲地眯起来，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吃不吃？”

段去看着他，心想季封臣什么时候变好看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说：“嗯。”

他又想起来什么，于是补充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季封臣指了指自己斜挎着的腰包说：“放这里面的。”

段去：“？”

季封臣又从腰包里拿出个保温杯，解释说：“我放着里面的，它保冷效果还不错。”

段去点了点头。

季封臣把有柄的那半碎冰冰递给段去。

段去接过。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了，然后就拿着了。

季封臣咬了一口碎冰冰，冰凉的感觉在口中化开。

段去看着他。

段去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吃还是继续给季封臣讲题。

“你不吃吗？”季封臣等了一会儿后问。

段去这才咬了一口。

他以前从没吃过这东西。

说实话，他以前也没吃过零食没喝过饮料。

他当然去过超市，只是没去过零食饮料区。

姚颜以前不让他吃，说是这些东西不健康，吃了对身体不好。

不过陈放倒是能吃。

段去可以去面包店，甜点什么的姚颜并不反对，只是会叫他少吃。

只是他们家不爱吃面包，基本不去面包店。

话说回来，他现在不和姚颜住，自己也有钱，其实可以去吃零食什么的了。

只是段去是个倔脾气，以前想要的没得到，现在也不稀罕要。

段去尝着碎冰冰的味道，没有说话，他只吃了一口。

季封臣问：“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

季封臣没在意，平淡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继续讲隐零点吧。”段去说，“刚刚只说了一种题型。”

季封臣仰起头，几口把已经半化的碎冰冰吃完，然后问：“有纸吗？”

段去从口袋里拿了一张给他。

季封臣擦了擦嘴，突然问：“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啊？”

段去想了想说：“也没有吧。”

“可是无论是之前去你家补习，还是问你题目，你全都能回答出来。”季封臣说。

“那是因为你问的题目都有答案啊，而且我之前也做过，所以就知道怎么解。”段去不以为然地说。

季封臣说：“你不会忘啊？”

段去说：“会啊。”

季封臣：“那你怎么都记得？”

段去：“……有个东西叫错题，还有个东西叫艾宾浩斯遗忘曲线。”

季封臣“哦”了一声，然后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点的栏杆坐下。

他没问段去坐不坐，段去有洁癖，肯定不坐。

季封臣坐在栏杆上发呆，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段去没提讲题了，他把五三合上，盯着手里的碎冰冰。

O_O

“段去！”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

段去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段熙来了。

他走了两步过去开门。

段去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她看见段去有点兴奋，艰难地朝他抬了那么五厘米的手，挥了挥。

段去说：“你怎么来了？”然后帮段熙拿东西。

等把一堆东西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后，段熙换了个鞋，段去房子里没有准备除他以外的人的鞋，段熙来他家都是自己带拖鞋的。

一开始段熙觉得这很奇怪，所以问段去“你就不能往你的鞋架上添双拖鞋吗”，段去觉得很奇怪并且说“为什么？你又不常来，放双拖鞋占空间么”。

段熙很无语，等她下次来段去家的时候，鞋架上还是没有多出一双拖鞋，所以以后她就自己带了。

段熙说：“来看看你啊。”

段去给她倒了杯水。

“还给你带了点衣服，你衣服太单调了。”段熙一脸嫌弃。

段去皱了皱眉，然后说：“所以你提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的衣服？”

段熙喝了口水，点了点头，“你看看？”

段去打开一个袋子看了看——一件克莱因蓝的卫衣。

他马上把袋子又合上了，并且说：“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

段熙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的衣柜太单调了吗？一点生活气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什么，“你不会现在还准点起床睡觉吧？”

段去拿起自己的杯子，里面没有水，他去饮水机边上接了点，没回答段熙的问题。

段熙叹了口气，“姚颜说你最近交了个朋友。”

段去这才抬眼说：“嗯，叫季封臣。”

“他人怎么样？”段熙问。

段去想了想，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感觉季封臣挺奇特的，反正和他不一样。

“说不上来。”段去如实说。

段熙点点头，“那下次带我见见他。”

段去有点抗拒，但还是同意了。

:-x

季封臣在床上瘫着，明天是周日，上午段去要来他家，有点小兴奋，下午和段去一起去手机专卖店。

季封臣想象着段去到他房间写作业的样子，段去坐哪儿呢？他只有一只椅子。

想到这，他从床的中央滚到边缘，然后滚到床下，之后盘腿坐起来。

书房的桌子比较大，或许他们俩应该去书房写作业。

季封臣站起来，然后去书房看了看。

桌子很长，可以放两个人。

那盆小盆景有点碍眼，季封臣把它搬到书房的角落里。

季若语听见书房的响动，走过来扒在门口问：“干嘛呢？”

季封臣说：“明天段去来咱们家写作业。”

季若语“哇哦”了下，“你之前怎么没带别人来家里玩过？”

“因为关系都不是很好。”季封臣说。

季若语说：“那你怎么和段去关系这么好？”

季封臣直起腰，手放在下巴上，思考了一番说：“他人挺好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季若语追问，“我看他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感觉和你没什么话题啊。”

“你就见过他几面就这么说？”季封臣鄙夷地说：“人家会笑的，爱好也挺广，就像动漫什么的，我也爱看动漫啊！”虽然段去还没和他聊过这个。

季若语点点头走了。

季封臣弯下身看了眼书桌。

很好，非常干净，段去不会嫌弃。

季封臣回到自己房间，又瘫在床上。

干什么呢？

他想。

嘶，来想想为什么我最近感觉怪怪的吧。

他这么决定。

于是开始回忆自己最近的举动。

他最近开始做计划了，以前从来没做过，因为之前看到了段去的计划本，觉得好像挺有用的。

他最近上课老是走神，因为之前一回头总是看见段去在看窗外，所以很好奇窗外有什么。

姚泽明有一次放学和他说感觉他气质变了，他问怎么变了，姚泽明说感觉没之前有活力了，变得有点像段去，姚泽明有点嗤之以鼻地补充。

所以……季封臣灵光乍现，恍然大悟。

因为和段去走得很近所以很多地方都在朝着段去改变？

然后因为不习惯这种改变所以感觉很奇怪？

季封臣又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他啧了一声，他突然想到那段去会不会觉得奇怪？当他做计划的时候、看窗外的时候、井井有条做每一件事的时候……

应该不会吧？又或许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