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怎么感觉这鬼是来寻仇的…
羌卷坐在地上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哆嗦着没敢吱声。
“那天看到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会出事……可惜,我猜错了第一步。”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灰黑色的气体在空中不断地翻涌,融合着背景橘黄调的夕阳杂糅到一起。
“你们离开后,我一个人找了很久,一年…两年…三年……”
“找不到,想不明白……”
羌卷从那混浊的气体中依稀辨认出了一个“捂脸痛哭”的青年,以及透过那青年的手直直闯入他眼睛里的绝望表情。
“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你,又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羌卷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对方断断续续地话里总结出了几点信息。
第一,这男鬼认错人了。
第二,它在找人。
第三,它找的人似乎惹了什么大麻烦。
“大哥您好,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羌卷:我都这么有礼貌了,可不许再吓我了哦。
对方语气淡淡的:“要说什么,说便是了。”
“emmm…有没有一种可能,您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三年前有交过您这么拉风的朋友。”
“不是朋友”男鬼立马否认了。
不是朋友?
那难不成是仇人?!
完了完了完了...
男鬼补充道:“还没来得及成为朋友。”
羌卷松了口气:不是仇人就行。
他尝试去了解:“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还活着吗?”
“……”男鬼沉默了两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你。”
“我?我叫什么名字?”羌卷顺着他问。
“……”男鬼再次陷入沉默,许久才开口,语气软了很多,“抱歉,自从醒来后,我的记忆出现了很多问题。”
“不是你不记得了,是你认错人了”羌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对他说,“如果你找的人真是我,你肯定能记得住我的名字。”
“毕竟三年呢……像什么生辰八字啊、特殊习惯、爱好什么的,多少知道点吧?”他往椅子上一坐,一脸诚恳地说,“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人。”
“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你。”
羌卷扶额:“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呢?”
“感觉”它的语气颇为认真。
“靠感觉判断已经过时了,咱们现在都讲科学。”
“你的右手掌心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倾斜的,从食指根到小指根下方一寸的距离处”它终于说了一句还算值得考究的话。
羌卷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面不改色地朝它摇了摇头:“没有。”
他朝对方伸出右手掌,手很白皙,手掌纹路也比较浅,并没有所谓的“很深的划痕”。
男鬼在他出声时就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等看到那只白净的手掌后,更是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吞噬”。
它席卷着一股冷气朝羌卷快速逼近,灰黑色的气体如蚕丝般轻盈地勾上了羌卷的手掌。
羌卷屏气感受着手指间的气体流动,瞳孔晃动得厉害,他生生克制住缩手的冲动,不想,颤意早已从指间倾泻而出。
“没有吗?真的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找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找错……”
对方的声音黏上了些许沧桑劲,尾调带着哭腔,显得有些可怜。
羌卷忽地被一股悲伤的情绪勾回了神。
他压抑着被对方带动出来的伤感,坚持说:“看吧,你真的认错人了。”
那男鬼没有说话,仍旧不依不饶地在他手指间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羌卷的手臂酸胀得保持不了原本的高度时,那团混浊的气体终于消散了。
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
羌卷徐徐吐出一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神情恍惚地在空床板上坐了许久。
晚饭后他难得没去洗澡,早早地便上了床。
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在被手机砸了两次脸后,羌卷无奈地熄了屏幕。
他的左手自从攥紧后就再也没松开过。
不敢。
因为他的左手手掌心正好有一道很深的划痕。
从食指根部到小指根部下方一寸的距离。
-
次日,十点。
负责人带着第一天上班的羌卷了解了工作环境和工作事项。
工作地在后厨角落,一个堆满新鲜食材的清洗区。
往来都是些穿着胶桶鞋的大叔大婶,大概是习惯了在满是脏水的地上随意行走,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鞋跟带起的水珠连连地往羌卷身上飞去。
“……”羌卷嗞着牙看了眼身上的泥点,刚想拿水洗一洗就听不远处有人喊自己。
“卷儿!”
羌卷疑惑怎么听到了张趁的声音,往声音的源头看去才看到不远处的洗手池边站了个全副武装的高个子男生。
“趁哥,你怎么也来这了?!”张趁快步走向他,边走边摘去了脸上的口罩,“这他妈也太有缘了吧!”
羌卷也有些惊喜,笑说:“我来打工的啊,你怎么也在这?”
“我半个月前来的,我跟你说,我每天拿这个数”张趁往羌卷面前一蹲,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羌卷思索一阵,报了个数:“30块?”
“300。”
羌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顿了顿,问他,“你工资这么高吗?我为什么只有你的一半。”
“我当然是有自己人脉啦~”
“主要还是寝室里打游戏打烦了,每天过来玩会儿,还能赚钱,多好啊”张趁咧嘴笑了笑,突然眼睛一闪,问他,“诶,你还有多久下班?一会儿去我宿舍打游戏呗~”
羌卷搓着手上的竹笋,叹了口气:“我这才刚来,把这些洗干净后面还有别的呢。”
张趁听他这么说,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伸手进了脏水盆里。
“简单,我帮你一起洗。”
羌卷忙抓着他的手拎起来,在空中甩了甩,“不用不用,你也太客气了。”
“游戏就不打了,我平时不怎么玩。”
“还有,上次你和罗一昼救我的事我还没谢你呢,你今天晚上空出时间,我请你吃饭呀~”
张趁盯着他叭叭个不停的嘴,笑了:“好啊!你请我吃饭我得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才行!”
说完,张趁不等羌卷回应,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后厨。
羌卷一脸懵地看着对方欢快的背影,手上搓竹笋的动作没停。
奇怪,怎么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
-
羌卷打卡准备下班,刚把工作服脱下,就见门口闪进来一个人。
脑袋里想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抛开,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张趁笑嘻嘻地递上来一块三角蛋糕。
“快,卷弟,张嘴”张趁也不管羌卷此时的表情有多痴呆,自作主张地掐着他的脸颊,迫使其张嘴。
“新鲜的,蛋糕房刚做出来我就给你端来了。”
“唔…”羌卷被蛋糕胚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顺从地咬下一大口。
他确实有些饿了,一口蛋糕被囫囵地咽下,舌尖尝到一丝甜味,有些古怪。
“好吃不?”张趁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带着期待看着他,下一秒张嘴自己也咬了一口,“我就猜这会儿你保准饿了,特意给你买了蛋糕垫肚子。”
“来,最后一口你吃了”张趁说着又要喂他。
羌卷眼疾手快抓着他手腕把蛋糕掉转了方向:“你自己吃吧,我吃饭就行。”
于是张趁乐呵呵地解决了蛋糕。
“楼上新开了家咖喱鸡,我还没吃过呢,走,一起去试试。”话毕,牵着人往前走。
“我吃不了辣。”
“没事~甜辣的。”
羌卷被他的热情搞得晕头转向,便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二楼大厅,咖喱鸡店铺前早已排起了长队。
“人这么多……”张趁嘟囔了一声,转头去看羌卷,见他紧锁着眉,便道,“卷弟你买两瓶可乐去,我排队就行。”
看羌卷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张趁笑了笑:“看啥呢?哥弟搭配,干活不累啊……”
羌卷听话地买了饮料找好位子,想去和张趁一起排队,张趁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在位子上坐好,免得一会儿座位被人占了。
羌卷也没再推脱,在座位上坐下玩起了手机。
他无聊地翻出了常年未登录的消消乐,这一关的滑动次数有限。
消掉三个黄色的,绿色的就能凑齐四个,然后……
也不知是不断减少的机会让他感到了紧张,还是饿久了身体本能地表现出烦躁感,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心跳加速。
羌卷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风景,关了游戏。
拿过桌上其中一瓶可乐灌了一口,眼睛意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罗一昼身旁。
两人正在对话。
几乎是一瞬间,后背就泛出了一层冷汗。
羌卷的脸白了一大片,他低着脑袋在黑屏的手机上猛戳了几下,手抖得厉害,因此始终解不开指纹锁屏。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出现在自己身体上不适的原因。
后背不断有汗渗出,喉咙口异常的肿胀感愈加清晰。
他想站起身,可双腿发冷,软弱无力。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手机上了。
等他好不容易解开了手机,刚想给季淮禹打去电话,手却没来由地一顿。
今天周末,季淮禹他们大概率是不在学校的,来一趟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吧……
在为数不多的联系人界面翻了两、三遍,手指尖终是停在了罗一昼的号码上。
喉咙间的肿痛感越来越强烈,眼睛看到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羌卷将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没人接。
一连打了三、四个电话,罗一昼都没接。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这是喉咙水肿的症状。
看着远处即将拿到餐的张趁,以及站在他身旁说笑的唐文,羌卷心底的恐慌感愈演愈烈。
他没法再等,抓住身旁路过一人的衣袖求助道:“我过敏了,救我……”
被求助的同学有些懵,他傻眼地看着面前胡乱比划的羌卷,语气比对方还要惊慌几分:“啊?过敏?!那怎么办?!”
“医院……”羌卷艰难地吐出两个词,意识开始模糊。
“啊好!你等一下啊……医院……”同学手忙脚乱地托住了羌卷,刚要抽出手去打电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急救电话已经打了。”
沈秉谙像是刚上完课,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将手里的公文包和杯子一放,轻轻按住了同学的动作。
快速检查完羌卷的口腔后,沈秉谙弯腰将羌卷领口的纽扣和裤腰带全部解开,脱下外套盖在其身上,最后将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进怀里。
“麻烦前面开路,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