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壑盯着那条在冉秋蝉手腕扭动翻滚的树藤面露向往:“我也想要技能。”
江袭云淡风轻道:“好说。”
“现在就下去吗。”好奇地研究了树藤好半晌的孙常祠说,“竞速赛要抢时间。”
“竞速赛的确得抢时间。”江袭笑了笑,“但也得抢线索。”
孙常祠还没能理解这句话就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转过头,看见两条藤蔓卷着本子和笔,递到了他面前。
江袭口吻温和:“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进度怎么样,但总归这个木屋目前他们还没来过。趁他们还对这里一无所知,伪造点儿假线索给他们。”
他说话期间,背后成百上千的藤蔓来回飞蹿,撒欢般在空中乱扭,堪称群魔乱舞;还有几条手臂粗的藤蔓从江袭颈窝处探头,忸怩地观察了孙常祠好半天。
江袭斜了眼左肩处的藤蔓,那根粗壮的树藤打了个激灵,随后很有礼貌的冲孙常祠点了点头,带着其他几根树藤远远退开,各自卷起木屋里搜罗出来的物品,开始打砸。
香槟瓶被彻底碾碎成齑粉,日记本和遗嘱被扯成指甲大小的碎纸,一切在小屋中能够找到的、推动猜测的物证都被销毁。
孙常祠捧着空白的笔记本沉默着看了好半晌,临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江袭颔首:“我马上和垂熙去写。”
江袭:“辛苦。”
冉秋蝉没注意这边的对话,只一门心思和那条撒娇很有一套的小玩意儿玩儿,他和藤蔓相贴的那处皮肉被濡上层过分滑腻的冰凉,细长青色的攀附在皮肤表面游走,乍一看像极了某种蜿蜒行进的蛇类。
模样精致青年的用指尖逗引着藤蔓的尖端,鬼气森然的幽青树藤紧缠着瘦削白皙的手腕,能自如开合的尖端没对他张开哪怕半分,只一味在空中扭来转去,临了又努力把尖端折起来两道,硬生生拗出了个爱心。
冷着脸看了好半天热闹的窦野突然觉着这东西实在很像听到音乐就会顶开盖子自己跳舞的眼镜蛇,自带惊悚buff,一眼就能让人疯狂掉san,恐怖至极。
冉秋蝉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被逗的眉眼弯弯,笑音止不住地外逸,于是那树藤动得更起劲,甚至在憋了好半晌后噗地冒出只细小花苞,冲着冉秋蝉讨好地摇摆了两下。
江袭脸色愈发古怪,在那条细藤跃跃欲试想给冉秋蝉开朵花时蓦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了藤蔓中段,并残忍地掐烂了将开不开的小花苞:“时间紧,去另一间小屋。”
纤细的树藤在江袭手中哆嗦着扭动,尖端疯狂翕张,裂开的几个尖角抽搐痉挛,哆嗦个不停。江袭皱起眉,随即它被倏地被碾碎,湮灭做两缕青色飞灰。
冉秋蝉愣了愣才缓过神,蹙眉瞪向拽走了藤蔓的罪魁祸首,而江袭只是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食指共中指并起,向下一压。
无数静静纠缠的粗壮树藤刹时如潮水般退去,悄然缩回满是疮痍的地底时还不忘卷走那些被销毁物品的残渣,带着那些东西一起深藏地底。悬在半空中的小屋轰然落地,底边重重磕在地面,溅起大片飞扬的尘土。
支撑月相全员的那方平台在尘沙安定后才开始缓慢、平稳地降落,直至停泊在小屋的空地才消弭无踪。
离他们不远处就是第二座小屋,模样和构造都和被藤蔓破坏的不像样的那一座差不多。只是这座的窗户玻璃很脏,内部糊着窗户的报纸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能透过残缺的部分看到里边儿陈旧的家具。
这是他们刚进副本时落点的那座小木屋,里面的三个房间被他们基本翻了个底朝天,窦野上前推了推门,发出个疑惑的气音:“嗯?”
门锁的部分被他身子挡住,冉秋蝉看不清门口情状,只听见声并不分明的疑惑气音,偏偏窦野又在门前蹲下开始摸索,半天都不归队,他只得扬声问道:“怎么了?”
窦野冲他摇摇头,从木屋前的楼梯上跳下,回到队友中间:“门被锁了。”
他在查看维克托一家的时候出去看过这间屋子,那时候这间木屋还门户大开。
冉秋蝉了然,摸了摸窦野的头:“同场的玩家到位了,就是不知道是玩家锁的门还是系统。”
窦野:“我倾向于玩家,门很明显是从内部被插上,能够推动,只是幅度很小。”
冉秋蝉颔首,揉窦野发顶的手没停。
极其注重个人形象的窦野感觉到刚捋顺的头发又被揉乱,终于忍无可忍:“这是我弄了很久的发型。”
冉秋蝉动作微顿,仔细打量窦野片刻后歉意道:“半小时前就已经乱了。”
窦野:……。
“现在怎么办?”冉秋蝉转过脸去看江袭,“破门,还是先去最后一间屋子?”
江袭看着他,浅色瞳孔在日头下熠熠,他似乎是思考了片刻,随后伸手虚虚托住冉秋蝉的脸,拇指在他颊边轻巧一蹭:“破门。”
冉秋蝉眯起眼,那只手贴合脸颊的部分动作很轻,虚虚托着那一点儿皮肤,小心又轻缓。他对上江袭的视线,沉默片刻后乖驯的把脸偎进江袭掌心蹭了蹭:“好。”
桃源乡内时长一个月的刷本给月相累积了不少个人经验值,为数不多的几个团队本有效的培养了队伍默契。萧垂熙和江袭打前锋,并排往木屋走;阎壑和孙常祠走在整理好仪容的窦野两侧,呈V型靠近小屋;冉秋蝉缀在窦野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六个人分三路,首路和中路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中萧垂熙用手肘去怼江袭的腰,促狭地冲他眨眼:“那藤蔓惹你了?”
江袭挡开他的手,语气平和:“没有。”
萧垂熙显然不信,笑吟吟又去勾江袭肩膀:“没惹着你你一把给它攥成灰了?袭神,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
江袭这次没再挡开,他垂下眼,脸色不大好看:“它要对着秋蝉开花。”
萧垂熙蓦然一哽,险些没说出话:“不就是给人开朵花吗,你至于吗?”
江袭斜他两眼,轻轻勾起唇角,尖长眼尾向上挑起个细微弧度,笑容阴冷:“花是植物的什么器官你不知道吗。”
萧垂熙顿觉喉头艰涩,总觉有种难言的绝望在心底乱蹿,连带着总笑吟吟眯起些许的眼都睁圆:“这就有点太无理取闹了吧,反正不都是你吗。”
江袭搓了搓指尖,很有几分后悔没再对那条藤狠些,微微懊恼道:“不一样。”
他看起来的确是情真意切的在懊恼,眉心拧得很紧,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跟他们插科打诨。
萧垂熙低嘶,一时间不知道该劝慰江袭还是该唾弃那条藤,只得道:“虽然那藤对着冉秋蝉耍流氓了,但你也没放过它,至于生气到现在吗。”
“感情是你自己不会开花就不知道烦。”江袭说,“哪天有条别的树藤突然冒出来对着常祠开花,你能受得了吗。”
萧垂熙想了想那个场景,下意识磨了磨后槽牙:“我撕了它。”
江袭嗤笑:“对,我撕了它。”
萧垂熙:……。
闲谈间那座小屋已近在眼前,江袭和萧垂熙收声,分别闪到了木门两侧。窦野后退两步和冉秋蝉一同下蹲,阎壑和孙常祠各自守好一面窗户,同样也是微微蹲身。
江袭叩了叩门。
沉闷的敲击声在空气中飘飘悠悠散开,门内没任何人应答,甚至没传来任何多余的动静。江袭对萧垂熙比了个手势,萧垂熙了然点头,将一只手放上了木门。
下一刻,青年以那只手为支点猝然卷腹腾翻,整个人刹时倒翻而起,同时长腿向下重重一劈,直直踹上了那扇木门!
尘灰乱飞,腐朽不堪的木门门闩倏地断裂,老旧门扇应声而倒,萧垂熙一个翻滚稳稳落地,冷眼看着门扇惨嚎着向屋内倾塌。
下一刻,异变陡生!
木门将将落地的刹那,从门扇两侧突出蹿出两根银色长刺,通体无棱,约摸有成年人两指粗,半臂长,速度奇快,挟着簌簌的破空声直冲正前方蹲着的窦野和冉秋蝉而去,直冲面门!
窦野和冉秋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长刺捅个对穿,冉秋蝉蓦然将窦野往边上狠狠一踹,窦野瞬间直直滚出去数米,而冉秋蝉整个人全然暴露在两根长刺下,再无躲避可能。
冉秋蝉狠狠闭上眼,身子紧绷,下意识抬手护住了脸。房门口的江袭眉眼冷肃,四指指尖并拢一挥,两根疾驰的长刺便再难寸进,硬生生滞在原地,拼命挣动。
两条虬劲藤蔓分别拽着一根银色长刺顿在原地,不时左右乱晃两下,猫逗老鼠般来回拨弄,临了邀功般卷着长刺慢吞吞来到江袭面前,上下抖了抖。
江袭摸了摸藤蔓,指尖抚过藤上绵延的细纹:“玩儿去吧。”
藤蔓雀跃地扭了两下,卷着长刺溜溜达达晃到了小屋间的空地,两根长刺被青藤生生勒断,断裂成四条的残肢被一把卷起,玩球般高高抛起又接住。
两根藤蔓灵巧地游走,将长刺互相丢来抛去,另有一根藤蔓游到了窦野身侧,把他搀了起来。
刚缓过劲的窦野忍着疼搭住藤蔓堪堪爬起,又和分来的第四条藤蔓一道小心地扶着冉秋蝉站起身,两人混了满身尘土缓缓走到小屋旁,脸色发白。
守着两侧窗户的孙常祠和阎壑脸色都不大好,仔细查看了一会儿两人的伤势后豁然捣出一拳,直将窗户捣的稀碎。
江袭扫了冉秋蝉和窦野一眼,从商城兑了两瓶强效疗剂递给两人,随即冷着脸看向屋内。
一片近乎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江袭缓缓开口,音调冷得可怕。
——“游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