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盖文。”江袭说,“他的尸体我来不及处理,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不久之后,我被警方抓捕归案。”
“我是德鲁。”孙常祠摸了摸鼻尖,拿起窦野拓出的白纸看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一个被男雇主雇佣的修理工。我的雇主怀疑他妻子对他不忠,所以雇佣我一再破坏他家里的东西再修好,并以此为借口住进他家。他的孩子很喜欢我,女主人和我的关系也日益缓和,最后简跟我……有了越轨的关系。”
“我和女主人简开始谋划亚伦的财产,某天,简和我出去开房,回来之后却被亚伦误会,认为简和她的朋友盖文有不当关系。亚伦和简大吵一架后离开,我和简在家里咒骂亚伦,并且在不久之后得到亚伦被逮捕的消息。”
冉秋蝉迟疑片刻,抬眼看向窦野:“我是简,亚伦的妻子,和他有一个孩子。结婚后很长时间亚伦都不在家,于是我和修理工德鲁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这件事被我的朋友盖文知道,他质问我并且强烈要求我和德鲁断联。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并且带他出门去了维克托的学校,找到了维克托的老师。”
“老师告诉盖文,维克托在学校经常说起他的德鲁叔叔和mommy对他非常好,盖文很疼维克托,所以他打消了向亚伦揭穿我的念头。很快我和盖文分开,我联系德鲁,和他出了门。
当天晚上亚伦和我大吵一架,并且在离开后杀死了盖文,我想盖文可能还是想来告诉亚伦这件事……不久后,我收到了亚伦被逮捕的消息。之后,我和德鲁庆祝了一整晚。”
话音既落,冉秋蝉环顾一圈,眉心拧得很紧:“就这样。”
没人说话,几人都凝着眉头,视线落在满桌的东西上,面色不佳。
他们拿到的线索还是太少,少到没办法拼凑出整个事件全貌,以至于这个匆忙拼凑的故事充满了虚设的各类条件,一切推进都在臆想下进行,显得怪诞又突兀。
江袭若有所思,指尖点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好半晌后才开口,语气温和:“我是盖文。这间木屋的女主人简的好朋友,很疼维克托。偶然发现了简的出轨行为后劝她停止,她拒绝并且用维克托拿捏我。当时我心软答应守口如瓶,但事发当晚还是决定来告知亚伦,但是被亚伦杀死。
——我是个倒霉鬼。”
简短的叙述之后江袭卷起了袖口,纯色袖沿折了好几道,挽到了小臂上方。模样张扬的青年转过身,迎着队友的几道疑惑目光笑了笑:“你们先捋,我去找点东西。”
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出了门,脚步轻快,漂浮的灰尘在他背后的光影里浮动,将窗缝处的一丝碎光塞得满满当当。
冉秋蝉静静看着江袭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声都消失后才转过头,他学着萧垂熙的模样将自己仰在了沙发里,闭上了眼。
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拇指和食指指腹无意识地并拢,来回摩挲。
依旧没有人说话,直到萧垂熙突兀的笑声打破沉默。
这间小屋里所有的家具都过分陈旧,甚至沙发的边角处都已经出现了没法弥补的空洞。模样的懒散青年从沙发上起身,尾指轻巧一拨转动了尾戒,随后将一缕垂在颊边的碎发拢到而后,起身一把拉上了窗帘。
他将那些漂浮不定的浮尘通通摔在了厚重的布帘内,细微的灰尘在顷刻间消失不见,房间内倏地暗了下去,零星的光线从窗帘下方攀爬铺了满地,又从青年身体两侧绕过,倏地散成蛛网。
萧垂熙转身冲窦野他们眨眨眼,以极其戏谑的口吻道:“待会儿别告诉袭神我让你们停止发言的事儿,我怕他吃了我。”
阎壑和窦野都冲他颔首,萧垂熙眉眼弯弯,在阴影处背靠窗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刷了一个月的本,你们还没见过江袭用技能吧。”
他这话问的莫名,几人也听的莫名,只有冉秋蝉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地面。
异变首先从地面开始,冉秋蝉注视的那一小块地面出现细微的隆起,隐隐的震颤感率先影响到桌面上摆着的细小物件,随后是碗碟、花瓶、各类家具。
第一个盘子从不住摇晃的碗柜里摔出溅开满地碎瓷时窦野霍然起身,漆黑的瞳仁缩得很小,里边儿倒映着一个悬在冉秋蝉头顶的吊灯。
下一瞬,窦野蹂身扑向了死盯着地面的冉秋蝉,那盏吊灯摇摇欲坠,直直冲着窦野背部砸下!电光石火之间,震颤许久的木质地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冲的四分五裂,一条手腕粗的幽青色树藤冲出裂隙,直直抽飞了那盏吊灯!
噼啪乱溅的吊灯碎片被紧随其后的细小树藤三两下抽飞,硬着头皮等剧痛到来的窦野怔怔抬头,可还来不及看清面前情景,就觉得身子倏然一轻。
两条近成年人腰部粗的树藤拱着他缓缓升起,直直将他抬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高度。无数树藤从地面疯长,争先恐后地向上飞蹿,地板被戳满了窟窿,彻底崩毁。千万根幽青色树藤犹如交颈纠缠的蛇,互相交织铺成张巨大的根系网,最粗壮的十数根硬生生将这座小屋从地面撑得变形,屋子在绵延不绝的碎裂声中拔地而起,倏地被顶在了半空!
窦野所在的位置比小屋还要高上那么一大截,高到窦野觉得只要他伸手就能捞下朵乱飘的云,他茫然环视,只看到个离他距离挺远、懒洋洋坐在藤蔓上的萧垂熙。
有风捎来了一段不甚明晰的嘟囔,似乎是阎壑在跟什么人嘀嘀咕咕,可还没待窦野听清,他身下的藤蔓就开始缓慢移动,向着小屋靠拢。
不知道什么时候,悬空的小屋正上方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鬼气森森的树藤在半空中硬生生撑起座平台,还摆了六张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现场编出的椅子。
江袭在那张藤蔓编制的台子最边缘处冲他笑,浅色的眼睛在日头下像某种琉璃。他身边站着个左顾右盼的冉秋蝉,有些焦急的面容在看到窦野时骤然松懈。
窦野甫一落地就被冉秋蝉揉了头发,小少爷常年打理整齐的头发被揉得乱蓬蓬,连带着板起的脸和胳膊都被摸了个遍,他本来就被那两根树藤一顿乱拱弄得衣衫不整,眼下被这么检查半天更是浑身凌乱,放出去上街遛弯都得被封建老头骂句伤风败俗。
“没事就好。”冉秋蝉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窦野肩膀,“没事就好。”
窦野总觉得自己离上次被弄的这么狼狈没过多久,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直到他的视线往江袭身上飘了飘。
刚落地的阎壑咋咋呼呼惊叹的声音和萧垂熙聊闲孙常祠的声音在风中不断乱蹿,可惜窦野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
他突然顿悟了曾经几次狼狈的原因。
都是眼前这尊煞神干的好事。
一次求死不成被暴打挖骨头,一次逃跑未遂被迫cos蜘蛛侠,窦野二十年人生顺风顺水,却在江袭身上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形容狼狈。
现在还得添个冉秋蝉。
窦野憋了半天,最后出离悲愤地张了张嘴:“我该你们两口子的?”
始终笑吟吟的江袭也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乖。好大儿。”
维克托·窦野:………。
等到月相全员能够坐下时已经是将近十分钟后,萧垂熙先前打赌输给江袭的那三个A级道具被转赠给了生闷气的小少爷,冉秋蝉哭笑不得地哄了窦野好一会儿。
待到几人都坐下时才发现六张椅子旁边还有个小桌,桌子上堆了座零碎的小山,除了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些东西,还有碎裂的香槟瓶,大片字迹都已经被弄得模糊不清的两封情书,以及几份遗嘱。
其他东西被杂乱地埋在这些东西下,看不分明。
江袭坐在首位,视线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座小屋上,唇角微微勾了勾:“这是个很烂俗的故事。”
“我很快讲一遍,然后我们去下一座小屋推进度。”
这的确是个烂俗又老套的故事,极其戏剧,极其恶俗。用阎壑的话评价说,就是拍成电影放进某瓣会被刷一星的烂中之烂。
亚伦,苏珊,杰克,同属于某所大学里某位权威的心理教授门下,三个人关系很好,是当时的名动学校的三人组。三个人中杰克的存在感最低,他既没有苏珊那么明媚,也没有亚伦那么风趣,他显得平庸而阴郁,是以在整个大学生活中,他极度珍惜唯二的朋友。
简,一个小了他们一届的姑娘,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盖文在学生时期酷爱追着学校里的三人组跑。后来五个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尤其生性体贴的盖文更是能体察杰克的敏感,成为了杰克的挚友。
在简毕业之后,亚伦很快和她求了婚。
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场单身派对里,喝大了的简和杰克都错认对方,发生了关系。醒来后的两人无比惊恐,在协商下决定将这件事守口如瓶。
婚礼如期举行,虽然婚礼当天杰克并没有出席,只是寄来了祝福卡片。
婚后的简和亚伦非常恩爱,直到维克托的出生。这个孩子有不属于他父母任何一人基因的红色头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身为医生的亚伦对简生出了怀疑。
之后的亚伦不再准时回家,除了必要的必须由父母双方出席的场合,他基本不会在家中出现。他开始长久的外宿,对简疑神疑鬼,他想对维克托好,却因为日渐扭曲的心理无法正常进行。
于是他开始抄写童谣,给维克托念恐怖童谣,以看到维克托惊恐的脸获得满足。之后亚伦又并且雇佣了同样是红头发的修理工德鲁,以此对简进行试探。
刚开始的简的确惧怕陌生人德鲁,所以她邀请了苏珊来和她同住。但是苏珊并没有在这个家中留太长时间——在陪伴简住了小半年后,苏珊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而简也在某次意外中得知了亚伦对她恶意的试探。
简很清楚维克托的生父是谁,她因为那一晚对亚伦和杰克始终怀有愧疚,所以她始终容忍亚伦的冷漠。但在知道了德鲁的目的后,简暴发了,她开始和德鲁一起谋划亚伦的财产,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亚伦,并且开始密谋怎么样才能让亚伦消失。
只是她和德鲁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来做客的盖文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强烈要求简停止这种行为,并且严厉地告诉简他要将这件事告诉亚伦。
简害怕了,她带着盖文出门去了维克托的学校,并联系了维克托的老师,让老师告诉盖文维克托平时在学校的表现。老师告知了盖文维克托在学校的孤僻,并且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学校的郊游活动最好让那个对维克多很好的德鲁叔叔陪同。
盖文沉默了,他告诉简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和盖文分道扬镳之后简出去买醉,并且在接近傍晚时回到家中。
深夜,她和晚归的亚伦暴发了争吵。那之后亚伦摔门离去,并且遇到了恰好来到他们家,准备把这一切都告诉亚伦的盖文。
和江袭猜测的一样,倒霉的盖文被出离愤怒的亚伦杀死,并且反应过来的亚伦迅速逃离了现场。亚伦逃离之后不久,有路人看到他浑身的血于是打了举报电话,警方将亚伦抓进了警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郁闷的盖文在分离之后也去买了醉,这个老实的倒霉鬼不知道和谁倾吐这些,迷迷糊糊把电话打给了那一夜之后和大家不常联系的杰克,叽里咕噜说明了一切。
盖文来到亚伦家却被误杀之后,杰克也到达了亚伦家。维克托给除了他父母以外的每个人都发了邮件,杰克的那封发出的最晚。杰克本意是来劝和,却看到了刚刚收到亚伦被捕消息的简和德鲁在房间内开香槟。
杰克在愤怒间去到了亚伦家门前,却发现了盖文的尸体,他想当然的觉得是简和德鲁谋划的盖文的死亡嫁祸亚伦,于是进入房间,和简以及德鲁喝了一夜。
杰克没醉,他在其余两人烂醉如泥利用亚伦挚友的名头去了亚伦工作的医院,拿着亚伦的钥匙带走了大量的福尔马林,以及小部分的精神类药物。之后,他将熟睡的维克托打晕,拖出房间,又将这个无辜的孩子分尸,取出一部分烹饪,再把剩下的部分泡进福尔马林。
他认为维克托是同为红发的德鲁的孩子,也坚定的要让“杀了他两个朋友”的简付出代价,于是他杀了烂醉的德鲁,把德鲁的尸体埋进了地底;又把盖文的尸体塞进抽屉,就在熟睡的简的身下。
第二天中午,终于转醒的简被厨房的香味所吸引,她吃了锅里的肉,喝了杰克为她准备的加了精神类药物的水,最后在餍足中对上了杰克毫不掩饰恶意的双眼。
杰克告知了简所有,包括他杀了维克托和德鲁,包括锅里的肉来自于谁的身上。吃了维克托的简彻底崩溃,被杰克一个电话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