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营帐内,木晏清注意到秦之毅身上还沾有血迹,显然这一路上他们来的并不顺利。
秦之毅怕打扰他们夫妻二人叙话,先行退了出去。
“你连夜赶来,莫不是因为出什么事了?”
高和丰见木晏清紧张担心的模样,紧皱眉头,说道:“家中一切安好,若非有事耽搁,我昨日便来了。”
听高和丰这意思,他是为自己而来的。
“昨日我们还在与敌军交战,你若来了,我反而会分心的。”
高和丰扣住木晏清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坐下,眸色深沉地盯着对方:“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倒是魏赢受了些伤。还有小云……”木晏清止住话,微微叹息了声,又道,“这么晚了,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先休息吧。”
高和丰却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辛苦,辛苦的是你。你好好休息,这里有我在呢。我虽未带过兵,但我好歹之前也是掌控刑狱司的高大人,你安心睡。”
木晏清思虑重重,毫无睡意:“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习惯保持警惕,如今战事暂息,我根本睡不着。”
高和丰手环过木晏清的腰,将她揽入怀中:“那你与我说说话,我抱着你,或许你一会就想睡了。”
木晏清被高和丰往怀里一搂,鼻息间满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倒像是饮了烈酒,有些醉人上头。
“这样……我……我不太适应。”
“是吗?没事的,慢慢就习惯适应了。”
高和丰声音温和,手却霸道地没动。
木晏清脸开始烧了起来,她把人推开,直接在塌上躺了下去。
“算了,我还是睡会吧。”
高和丰见她将毡毯裹在身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那我等你睡了,便去休息。”
说罢,高和丰将身上的兜帽披风取下,也盖在木晏清的身上。
木晏清盯着那张俊脸看了看,问:“你之前给我送的消息,真实可靠吗?”
高和丰略一思忖,就知道木晏清所说的是哪一条消息。他道:“天子年事已高,已无年轻时的壮志雄心,他早就想与敌国签署盟约,准备和谈了。”
木晏清听完,眉心缩了缩,沉默着没有说话。
高和丰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见她抬眸,微笑着问她:“清清可是不甘心?”
“木家镇守北境多年,我父母,兄长皆战死沙场,若说毫不介怀,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毕竟是大胜朝的人,朝廷止戈兴仁,将士休养生息,百姓安居……”
木晏清话还未说完,高和丰微凉的手指就压在了她的唇上。
“我只想知道,清清是否不甘心,是不是抗拒此政策?”
木晏清看着高和丰的眼睛,犹如望进了深渊,感知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握住高和丰的手指,反问道:“若我不甘心,想要违抗皇命,又当如何?”
“那我帮你筹谋,让这盟约签不成,让这和谈谈不了。”
木晏清眼睛蓦地睁大,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高和丰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说出的话也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稳操胜券的自信。
“你……要破坏两国和谈?”木晏清虽不可置信,却又不禁有些好奇,“你要如何做?”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高和丰红唇轻启,黑眸藏着笑,俯身靠近。
木晏清呼吸一窒,感觉一阵热风吹入耳畔,酥酥麻麻的一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可对方说的话,却让她瞠目结舌。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上方的高和丰,她的表情冷肃惊诧,而高和丰则云淡风轻,悠然镇定。
“你疯啦!”
高和丰似是料到对方的反应一般,轻笑着拂开她耳边的碎发,说:“若你想要,我就帮你达成所愿。”
木晏清再次震惊,她实在摸不透高和丰。
对方说出的话平静却又疯狂,可看自己的眼神无比坚定和虔诚,容不得自己质疑半分。
“你就不怕我真的让你这么做?”
“那刚好,反正我早就看龙椅上的那个人不顺眼了。”
“那我若偷偷上奏,告发了你呢?”
“你不会。”高和丰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即使你真的这般做了,那只能算我倒霉。但死在你的手中,我倒也毫无怨言。”
木晏清沉默了,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嗔怪地推了把高和丰的胸口。
“你明知我的选择,又何必说这些来怂恿我。”
高和丰握住木晏清的手,微微叹气:“我知道你的选择,但我并非怂恿你,我只是看不得你这般受委屈罢了。”
“个人恩怨与国家大计,苍生百姓相比,微不足道。我心中虽有不痛快,可也知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孰轻孰重分得清,又何谈委屈呢。”
“无妨,你改主意了随时告诉我,我愿意做你手中的一把刀。”
木晏清眸底情绪涌动,她忽然想起之前大家对高和丰的评论。
都说他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在帝都帮天子砍伐修理蛀虫朽木,可等他得罪所有人,犯了众怒,天子亦觉得他这把刀不趁手了,便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弃了。
木晏清心中不免觉得有些伤感和心疼,她眉眼染上温柔笑意,说:“我不喜欢你当利器,你也不该习惯当一把刀,你做你自己就好。”
高和丰眸子空了一霎,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半晌,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小狗的模样。
木晏清心中一软,忙问道:“我……我说错话了?”
“没有……”高和丰将脸埋进木晏清的颈窝,瓮声瓮气的说,“你抱抱我就好。”
木晏清没辙,只好抱住了高和丰,跟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今日连着两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木晏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她本想趁机多问问高和丰几句的。
比如他起初来北境,是不是抱有什么目的,他刚刚与自己透露的消息,是否表明他暗中与某些权贵有来往,是不是已经成为某些党派的幕僚等等。
可高和丰这一哭,倒是让她什么也问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