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前。
市局有五六间羁押室,分得还挺开,一屋子一屋子找过来太费时间,解源便找着了个警员问道:“禁毒支有没有给你们送来个小姑娘?长得挺清秀,看着挺单纯,还一直梨花带雨的。”
负责这一任务的警员,因为见过太多张脸,所以一般都会觉醒其一一种技能:一种是过目不忘,一种是脸盲。
不巧,解源找到的这位警员觉醒的就是“脸盲”技能:“?禁毒支送来的小姑娘?扫黄队送来的倒是有不少。都在05间,不过你要注意点影响……”
“……”解源连嘴角都懒得扯一下。
既然遇上了脸盲类型的,就没必要接着浪费时间。
解源便道了声谢,而后转身准备找个过目不忘型的。
岂料步子还没启,便见身旁收一个拾文件的女警倏忽间抬起头:“你是不是问那个昨天被我和法医安排了的姑娘?”
解源侧身去看她,一时之间没认出她:“什么?”
女警却也没在意,随手指了指:“03间,她在03间啦。”
解源照例和她说了番谢。
·
解源越过重重人流,找到03间,“咔”的一声,打开了门。
谁知第一眼却没看见人,而是听到阵窸窸窣窣类似于翻东西的声音。
解源微微诧异:人躲哪去了?
这间屋子算是市局羁押室里装修最好的,堪称窗明几净,还摆了几个木桌柜,一般都是用来放地位不低的嫌疑人的,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姑娘放来了这。
正想着她人跑哪去了时,斜细阳光下的木桌上却忽然探出个头来,贼头贼脑,正是那小姑娘。
解源合上门,随后冷声向她:“不用翻了,柜子里都是空的。”
小姑娘怔愣三两秒,旋即拿起手绢来轻抹眼角:“你想什……”
解源无视掉她极其暴露的穿着,皱眉打断道:“手绢哪来的?”
小姑娘动作空白一顿,随后又悲戚起来:“是你们说的那个外勤女警……”
这位外勤女警大概是楚澜雨说的那位“女兵”。
那么胆小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还挺有怜惜之心。
解源这会儿也大概想起来了,那个给他指房间的,也是那位“女兵”。
解源结束了题外话,也没坐下来,就那么抱着臂直截了当地问那姑娘道:“你了解邓遇强么?”
他没用“认识”,而是“了解”。
毕竟说认识那肯定是认识的,但知道的有多少可就不保证了。
小姑娘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邓遇强?”
解源虽是不满,却还是说了其外貌特征:“就那个四十来岁,约莫一米七五……”
“哦,警察同志你说他啊。”小姑娘不再拿手绢抹眼泪,改而用手撩了撩头发,“看不出来你这么体面的人,居然还好这口。”
“?”
解源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所以了不了解?”
“哪会,我很了解他的。”小姑娘抛了个媚眼,“我知道你的,同志。我观察了邓遇强一段时间,他确实是男女不忌。但你长得这么好看,太便宜他了。不过我还认识几个人,你想当上位还是下位?……”
“不是说这个!!!”解源满脸黑线。
小姑娘无辜地瞪大双眼:“那是什么?”
看在这姑娘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份上,解源压下了气,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别扯到黄色去了。邓遇强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话?”
小姑娘弱弱道:“实不相瞒啊同志,我和他的交流都在……”
“后面不用说了。”
小姑娘便住了口,拣了张椅子作淑女状坐了下来。
谁知她还挺热心:“同志你坐不坐?”
解源摆手拒绝了她,继而拧眉沉思起来。
照刚才审讯室里的情形来看,空手来审这个瞎扯胡诌类型的邓遇强,所花费的时间不是一般得多。
但面前这个小姑娘,也实在有点难审。
解源不是个厚脸皮的人,所以不太能应对这位时不时就把话题引向黄色的小姑娘。
他倏忽间移眼向正无聊着的小姑娘,心说干待着也不好,便又启唇道:“他真的没和你说些别的?比如……”
小姑娘没等解源说完话,就连连摇头:”真的!”
“……关于你藏的那个东西。”解源补道。
话一出口,小姑娘的表情忽然又变了个样:“这个……”
解源直觉有戏:“别犹豫。”
人本性难移这点果真不错,说了那么多次别扯到黄色,那小姑娘出口却还是带有浓重的色彩:“其实我和他的交流不只是在……”
解源:“……”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
“有时候完事了,他也会跟我说两句,有时是抱怨,有时是炫耀,从来都不避着我的。”
“所以他都和你炫耀过什么?”
小姑娘哼道:“卖毒品赚了多少钱,手下有多少人听他的,不就都这些。”
解源又问回去:“所以关于你藏的那个东西呢?”
“……”小姑娘迟疑道,“他好像也说过。”
·
解源复述得较简略,只把主要的线索发展讲了出来——这还是楚澜雨一直缠着他才有的结果,不然直接就一句“那小姑娘说邓遇强跟他炫耀过”。
“不过……”
楚澜雨本想将早点递交给解源,后者却表示等会再吃,便也继续拎着了。
解源瞥眼来看他:“不过什么?”
楚澜雨微微笑着:“关于你说的‘小姑娘心思不太纯’,我怎么觉得是小姑娘把目光移到了你身上呢?”
也得亏小姑娘被另一个人带去了别的地方,楚澜雨才敢提起来。
解源眉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我能直白点说吗?”
“你有话就说。”
“好!”得了应许后楚澜雨便放心发言了,“那小姑娘是不是说要给你找鸭子?”
解源:“?”
现在这种局面,说“你怎么知道”或者“谁跟你说的”是最愚蠢的,解源便冷了脸:“不尊重人。怎么这样揣测别人。”
现在换楚澜雨头上冒问号了。
“解法医你看我也没说什么吧,阐述事实啊……”
解源斜乜他:“你怎么知道是事实?”
楚澜雨切换状态:“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缘分来的话你是怎么也拦不住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眼前的艰辛都是值得的;中国内地不允许结婚就去国外;学区房太贵现在就要攒钱……”
身边经过的警员无一不低头快步离开,走慢一步都要笑出声。
解源压低了声音,冷然向他:“你正常点说话!新中国成立后就别再宣扬封建迷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楚澜雨摊手:“心有灵犀也算封建迷信吗?……算算算。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出市局的时候刚好路过了03间,那小姑娘嗓门大,你门又没关紧,就听到了句‘但你长得这么好看,太便宜他了’……”
解源深表不信:“你确定不是故意‘路过’的?”
“怎么会!解法医你这么这样想我。”
还没等解源自我反省,楚澜雨又加了句:“我如果是故意‘路过’的,那早跑进去和你聊上了。”
这句话好比一台拖拉机,呼啸着把解源的反省之心摧毁地只剩废墟:“……”
“但我还想问,”解源想到楚澜雨方才那一番荒谬的言论,“你这口才哪学的?瞎话一大堆,比邓遇强还能编。”
“天才自带。”
口嗨完后,楚澜雨又忙解释道,“徐哥,徐哥带坏的我。”
他碰碰解源:“跟你讲点八卦听不听?”
“不听……”
“徐哥在追他现在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
“知道正支夫人谁吗?”楚澜雨遥遥一指法医室,“那位年纪加资历仅次于彭子的女法医,也就是昨天和女兵合作的那位法医小姐。”
解源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表情:“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这关系可大了。”楚澜雨一本正经,“要是以后我喜欢上你了可就要向徐哥问问他的追妻史……诶解法医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
审讯室里郑副支还在挣扎着,楚澜雨也不急着进去,便想着先让解源吃完早点。
但好像有点难。
第一次,楚澜雨手上拎着早点,追上了正在审讯室外看书的解源:“解法医!”
不料解源头也不抬地:“滚。”
“……好。”楚澜雨卑微应下。
第二次,楚澜雨以为解源已经好了,便自信地再次走上前:“解法医!——”
“滚。”
“好。”
第三次行动前,楚澜雨深刻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最后将问题锁定在了语气上,所以这次的“解法医”唤得那叫一个婉转动听啊婉转动听——
“……解法医!——”
解源的眼睛终于从书页上移开:“干什么?”
楚澜雨将还温热的早点推到他面前:“吃早饭啊解法医,很多患上胃病的人都是因为不吃早饭。”
解源眸子转动片刻,随后接过:“嗯,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楚澜雨的嘴天生闲不住,复又道,“不过你吃早饭都要催,怎么过来的?”
解源不甚在意般:“还能怎么过来。十二岁前爸妈催,二十五岁前我哥催。”
“……那照这个逻辑来推的话……”楚澜雨突然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以至于都忘了解源的雷区,“我是你老公啊!”
解源:“………………”
“楚澜……”
审讯室的门霍然间被推开,打断了解源的发作:“哎楚副你在啊?郑副支好了,现在叫你进去!”
楚澜雨拉上解源:“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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