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次谈论起醉酒之事，仿佛那一次触碰只是一场梦。
白景元也没有去多想，只是照旧练习着，不过偶尔会逃一逃文课，然后到傍晚又和师兄在灵虚谷见面。
这仿佛成了两个人无需言说的默契。
路希风在注意到白景元开始逃课的第二天，就会给他带上当天的课业，让他次日交给自己。
白景元讪讪地接过来。
路希风道：“我知道你一上课就犯困，但文课也很重要，而且试炼大会也有文课测试一项。”
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白景元看着就觉得浑身难受，但他又不好直接跑开。
他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无法拒绝师兄了，即使没有那话本子的威胁。
“好，我会好好去上课的。”
“嗯，开始吧。”路希风对白景元的配合表示很欣慰。
两人开始了日常的对练。
在这样一次次的练习中，冬雪消融，初春悄然而至。
白景元在休息的间隙，看到一棵枯树的枝丫抽出了新芽。
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偷看话本，就喜欢坐在这枯树的旁边。
这枯树多年屹立不倒，却也从来不长新叶。
白景元以为这树早就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其抽出嫩芽，他高声喊着：“师兄！快来看，这棵树长新芽了。”
路希风随着白景元的手指看去，果然那皲裂的树干上，有一抹鲜艳的嫩绿色：“嗯，春天来了。”
“是啊，话说春澜玄会是不是快到了？”
春澜玄会，就是每年开春，玄真宗邀请其他门派的弟子来做客，互相学习对方的基础武功。
去年来的是灵山无崇派的众弟子。
那些人一个个神情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诵经。
当然白景元也没什么想要切磋的，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从此与修行练武绝缘，所以他没待一会就溜下山了。
今年的话，总不可能还是那帮无趣的小僧人了吧。
白景元可要好好借此提升自己的赤空拳。
“不知道今年是哪个门派来呢？”白景元虽然经常溜下山，但他知道的门派也很有限。
“到时候就知道了。”
翌日一早，白诚将众弟子聚集在金阳殿外：
“又到一年一度的春澜玄会，你们平日总在山上修行，希望诸位能够把握好机会，多向其他门派的弟子们学习。”白诚在阶梯上朗声道：“今年我请来的是雪莲派。”
雪莲一派住在蓬莱仙岛，常年不在世人面前露面，不像玄真宗经常接受朝廷或者百姓的邀约去除妖。
所以这一门派一直都很神秘，大家对雪莲派的到来很是期待。
只见一众白衣女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雪莲派的掌门人，一袭白衣，脚步轻盈，站在师父身边一点也不像同辈人，笑起来如沐春风。
玄真宗常年在白诚的严厉之下，偶然见到这样和蔼的前辈，都很开心。
雪莲派掌门人站在白诚旁边：“大家应该也多少听说过我们雪莲派，本来这次是不想来的，但是听你们师父说玄真宗的伙食不错，所以我就带着弟子们来玩一玩，各位也不要太拘束，也希望两派都能够在对方学到一些东西。”
她带来的十来个弟子，都如她一般身着白衣，长发竖起，又干练十足，站在玄真宗弟子的旁边。
玄真宗的弟子们也很好奇即将和自己一同修炼的伙伴们。
最前排的一个便是雪莲派首座弟子，她的眼神异常坚毅，仿佛藏着一把锋利刀，看着令人胆寒，却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边是佟世灵，是雪莲派的首座弟子，曾经也在试炼大会上夺得头魁。
她向玄真宗的各位弟子微微一笑，随后鞠躬致意。
“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也辛苦，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在膳堂用膳。”白诚见大家都熟悉得差不多了，便道：“希风，你先带着他们去住所安顿下来。”
“是。”
师父们到金阳殿去商讨日后的课程，路希风和佟世灵一齐领着雪莲派的其他人去了碧落斋。
碧落斋是专门留给来的客人们的院子，每年春澜玄会来的人都会住在这里。
等所有人都选好房间安顿好后，路希风才出了院子。
佟世灵向他致谢：“接下来请多关照。”
路希风的目光在她腰间停留片刻，那里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下方坠着一个拇指大的梅花刺绣，佟世灵也注意到了，她伸手拿起自己的玉佩晃了晃：“你对玉佩有兴趣？”
“嗯，我师弟好像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佟世灵倒是不太惊讶：“蓬莱仙岛上人手一个，不太稀奇，不过你师弟大概不是蓬莱人吧。”
路希风不太知道师弟的身世，当年师父在一个雨夜抱着白景元回了枫山。
之后他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一直到五年前，白景元失踪了几天，回来后宛如变了个人。路希风本就话少，问对方到底发生什么，又都会被打岔敷衍。
后来白景元经常溜下山，两人渐行渐远。
路希风收回思绪，点点头：“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你们好好休息，下午就开始上课了。”
“好。”
春澜玄会总共一个月，在此期间，两个门派的弟子同一个作息，结合两者的修炼习惯。
玄真宗上午练气，下午文课，剩下时间自由练习。
雪莲派也差不多，所以两边都不需要改变作息。
不过因为场地原因，文课的地点从兰室改到天玑院。
白景元到的时候，雪莲派掌门已经坐在讲台前了。
座位都坐满了，只剩下最前排的一个位置。
走近后，白景元才知道为什么那个位置没人坐，因为不仅正对着讲台，左边坐着路希风，右边是佟世灵。
这两个首座弟子倒是挺相像，坐得身子板直，四周散发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不过白景元没得选，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不太习惯这样冷冻的氛围，白景元主动和右边的佟世灵打招呼：“师姐，你好啊。”
还以为会被无视，没想到佟世灵还挺平易近人，她侧过身笑着回应白景元：“你是景元师弟吧？”
“对啊，竟然被师姐记住了，好感动。”
佟世灵被他的模样逗乐，不由得笑出声：“你还挺好玩的。”
“枫山也好玩，你们可以多逛逛。”
“好啊。”
台上的掌门开始讲课，两人也停下交谈。
果然不管雪莲派还是玄真宗，只要一开始讲课就让人犯困。
白景元没听一会就开始神游物外。
他摇摇欲坠，垂着头一点一点，即将倒向一边时，被一只手扶住。
白景元瞬间惊醒，那只手已经收回去。
他看着左右边的两人，都是一副十分认真听课的模样。
可能是错觉吧。
路希风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接着专注听讲。
昏昏欲睡中，终于结束了第一天的文课。
白景元打着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看向路希风，眼神询问今日还去不去。
路希风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世灵师姐，我们去逛逛枫山吧。”一个小师妹上前，问佟世灵。
“好。”
佟世灵带着几个师妹走在枫山的小道上。
道路曲折蜿蜒，沿途风景宜人，初春新芽嫩叶让人看得心情愉悦。
几个人走着走着，忽听到打斗的声音。
穿过一片竹林，两个交叠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不是希风和景元师兄嘛？”旁边的师妹们认出来。
另一位师妹道：“不过这拳法好像跟今日白诚师伯说的不太一样呢。”
“可能是还没讲到吧。”佟世灵说道。她看向两人，只见路希风出招后，白景元迅速躲避格挡，然后顺势攻了回去。
动作间，佟世灵看到了白景元腰上的玉佩，果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她了然地点点头，带着师妹们在离开，不打扰两者独处时光。
逛着逛着，佟世灵有些累了，就在一处亭子里坐着，其他师妹们还想继续逛，就先走了。
一个玄真的弟子走上前，手里还抱着一本小册子，朝她鞠了一躬，很是隆重。
佟世灵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好，我叫玉瑾，是玄真宗的三弟子，想请教你一些修炼上的事情可以吗？”那男子身体板正，说话也是一字一顿，非常认真。
佟世灵觉得这小子还挺有意思，一板一眼的模样，让她起了逗弄人的心里，她笑了笑说：“不行。”
玉瑾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僵了片刻，皱起眉，片刻后开口：“我可以把我有的灵石给你作为交换。”
“我有很多灵石。”佟世灵摇摇头，依旧保持着友善的笑容。
“那...送你一条手链呢？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很喜欢。”
“谁要你送手链。”佟世灵表示无语，眼前这个家伙大概不知道送手链是什么意思，暂时不跟他计较。
“你真那么想学？”
玉瑾点点头。
“我暂时想不出来想要什么，反正我在这里的一个月你要随叫随到。”
玉瑾想想，都在枫山上，无非是一些打杂的小事，对他来说能够换得雪莲派大弟子的亲自解答，还是很值得的。
“成交。”
白诚和雪莲派掌门在金阳殿时，一名山下驻守的弟子跑了进来：“县令求见。”
“快请进来。”
“白诚兄，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今天来是想请你派几个弟子下山帮我除妖。城西最近夜里总有妖怪出没，已经连续伤了十来个人了，昨天我派去的手下也都全被咬伤，再这样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伤了，那条河是每个出城的人必经之路，大家现在都在我府上哭着呢，请白诚兄帮帮忙。”
白诚听完前因后果，决定派路希风带几个人去。
路希风接到消息时，佟世灵正好在旁边，于是她颇有兴趣地提出要一起。
雪莲派掌门没有拒绝。
佟世灵还想起了自己前两天刚刚骗来的小跟班-玉瑾。
于是路希风带着白景元，佟世灵身后跟着玉瑾，四个人在傍晚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