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如同一把带着刺的匕首,戳进何须的心窝然后再搅动。
看着已经彻底昏死的宋时羽,何须的眼眶也跟着微微湿润。她一度想叫停忒休斯的动作,但又不能阻止治疗的进行。
一旁的忒休斯也是满头大汗,焦虑却不能停下手下的动作,只能在嘴里不停念叨着“马上就好”“就快结束了”这类的话。
“成了!”忒休斯一声低喝。
胸口摇摇欲坠的阻魔金全凭医用粘合剂固定,配合着苍白的脸色,宋时羽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旧的,打了补丁的玩偶。
“只能固定到这个程度了,等粘合剂完全凝固以后再加上一层敷料。”忒休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最多只能做到这了。”
何须快步走向昏死的女人,也伸出手帮她擦着几乎要流进眼角里的冷汗。
“她现在没危险了吧?”
“给她放到床上躺下,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来了。”
忒休斯招呼着何须帮忙,将宋时羽放倒在一旁的床上。随即两个人准备离开房间,让宋时羽安静地休息。
“还挺重,看样子这家伙不是吃素的。”忒休斯气喘吁吁地说着。
哪怕宋时羽早已昏死过去,何须还是一副担心扰醒她的样子,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示意忒休斯跟自己一起回到工作间。
“怎么搞的?”忒休斯刚坐上沙发就迫不及待问着。
“不好说。我猜测跟你给我的药有关系。”何须的手抵住额头,“演讲前我吃了你的药,她也刚好在用阻断剂。”
“什么?这两个东西怎么会凑在一起用?”忒休斯狭长的眼睛充满诧异。
阻断剂是发作期用的,她给何须的屏蔽共感的药是需要提前使用的,按理说怎么也撞不到一起去。
“就算她发作了你不想被影响,只打阻断剂就够了啊!怎么还凑在一起用了”忒休斯仍不理解。
“她不知道有药的存在。”何须闭上眼睛,手指按揉着眉心,“她担心演讲时发病会影响我的状态,所以提前用了阻断剂。”
“你们俩...还真是双向奔赴啊。”忒休斯无言以对。
“对了,她的魔法能力好像有复苏的趋势。”想起宋时羽释放的不规则运动的火焰,何须犹豫着补充,“但是她好像没办法完全控制它。”
“什么??”忒休斯猛地起身,鸡皮疙瘩瞬间炸开,“你再说一遍???”
何须没有重复,只是定定地看着忒休斯。
忒休斯意识到何须不是在胡言乱语,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何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的计划完全没用了。忒休斯沉默地将笔记扔到一边,如今二人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
房间陷入安静。
何须在懊悔,懊悔自己对宋时羽的不信任和隐瞒。
“先别说这个了。”忒休斯打破沉默,“虽然这次给她救了回来,但这个方法只是...饮鸩止渴。”
忒休斯欲言又止。但何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说,宋时羽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取下阻魔金,要么就是死。”
“对,是这样的。”忒休斯起身翻阅着自己的笔记,“目前我能找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拿‘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何须怔楞片刻,随后意识到了忒休斯口中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中立魔方。
一块魔法石。
之所以叫“魔方”,是因为它一现世就会被人争夺,某位持有者无奈之下将其打破,没想到打破后的碎片却靠着魔力重新凝聚在一起,甚至更加强悍。
它完整的作用机制没有人全然了解。但人们只在意最重要的一样——
共享阳寿。
“我们真的要用一个传说中的东西来治疗她吗?”何须一向不信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她对忒休斯的提议感到十分怀疑。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忒休斯摊开双手,“你听下我的想法吧。”
何须不语,默许忒休斯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
阻魔金松动即死,这是两人之前的认知。所以在宋时羽出现之前,摘除阻魔金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概念。
而宋时羽的出现,意味着她是唯一一个阻魔金松动之下仍然存活的觉醒者。
二人原本的计划是通过阻断剂为宋时羽建立一定的耐药性,然后再利用电击或手术等其他手段将宋时羽的阻魔金强行剥离。这个凶险的办法只能由生命力最顽强的宋时羽来作为首位实验体。
一旦实验成功,这个办法将在优化后用于其他觉醒者的身上。
这便是何须和忒休斯一直将宋时羽称为“小白鼠”的原因。
但如今看来这个办法注定会失败,因为宋时羽已经命悬一线。
怎么把宋时羽的命保住成了两个人优先考虑的目标。
而中立魔方就是唯一的办法。
多年来,何须一直在暗中资助由忒休斯领袖的觉醒者集会,在解救觉醒者方面,两人的目标一致。
因此两人迅速思考出了新的对策。
首先,不能派人去找,这东西只要出现很难保证其他人没有异心。只能由自己人去找。
其次,找到中立魔方后必须暗中把它带回来。
再然后,由忒休斯安排一个健康的实验体,利用中立魔方将宋时羽的命和对方的命链接起来。再进行两人之前的计划——手术摘除阻魔金。
只是这个过程中,即使有实验体的保障,宋时羽还是随时有可能死亡。
“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也知道,原本我是想手术取下她的阻魔金。”忒休斯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虽然凶险,但是跟现在的办法比起来简直是安全太多了。”
何须在房间内来回地踱步,她在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周密性。
扪心自问,何须觉得自己已经够对不起宋时羽了。
不经允许强行将宋时羽卷入计划中来,或隐瞒或哄骗地让宋时羽成为“小白鼠”。
同理心在折磨着她。
“你在摇摆吗?”忒休斯冷不丁出声,打破何须的思考,“优柔寡断可不像你。”
是啊,自己遇见宋时羽以后怎么变得优柔寡断了呢?
如履薄冰的政客游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觉醒者是何须最后一张尘封的王牌。她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让这张牌重启。
政客可以矛盾,可以内疚,绝不能摇摆。
何须的眼神瞬间冰冷。
“好,就按新的计划执行吧。”女政客的声音恢复了坚决和强硬。
......
另一边。
虚脱感遍布全身,宋时羽从冷汗淋漓中渐渐苏醒。
半睁的眼睛下意识在寻找何须的身影,但又被紧跟其后的理智掌控。
何须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这里是觉醒者集会所?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保持理性。宋时羽想不出答案,她过去曾用以保护自己的愤怒再次在内心灼烧。
何须,忒休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怒火啃食着心头,宋时羽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却看到自己的胸口几乎被打上了一层又一层补丁。
操,拿我当什么?芭比娃娃吗?
隐瞒让宋时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何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突然恢复的能力,发作越来越频繁的阻魔金是否都跟何须有关。
宋时羽想要挣扎着下床,但是脱力的身体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想要找到何须,质问她为什么要隐瞒这里全是觉醒者的事。
但是隐瞒并不等于欺骗。宋时羽好像没有理由去质问何须。
而且即使自己质问了,能保证何须说的是实话吗?
何须是一个政客。狡诈,虚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政客。
自己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绝不能冲动行事。
宋时羽咬着牙,生平头一次用理智去镇压怒火。她深知自己是野狗,同样也深知不叫的狗咬人最狠。
宋时羽决不允许自己的命运再一次稀里糊涂的被其他人掌控。一个计划逐渐在她的脑子里显出雏形。
第一,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宋时羽了解到何须在政治上的动作——她的目标是拿下弗农区、横铁区、宣朝区、学院区以及环港区这五个区域的选票。
目前来看,学院区几乎已经拿下,弗农区、横铁区和宣朝区本就倾向她的政治主张。现在唯一的重点是环港区。
第二,何须的安保团队有漏洞。他们不够了解高级杀手的刺杀手段,一如所有人都没发现那根藏在单簧管里的吹箭。拆装后隐藏的冷兵器,除了自己没有人再有能力去鉴别。
这两个消息对于自己和沈芪的交易绝对有用。
另一方面,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何须的帮助。至少在保住自己性命这件事上,宋时羽并不怀疑何须。
何须除了担心自己死在她手上以外,还有别的目的。自己可以趁着治病的这段时间再多查探一些何须的秘密,一旦治好就远走高飞。
是的。宋时羽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何须治好自己,然后再把她卖了。
她现在无法确定何须的隐瞒对自己是好是坏,但是这一次她决定为自己争取“你不仁我便不义”主动权。
何须,如果你伤害我,那我绝对会对你施加更为猛烈的惩罚。
宋时羽在心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