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慈严见承桑祈醒了,放声高呼,连怀里抱着的草药都掉到了地上。
外出的这一晚,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殿下,生怕他晚一点回来,见到殿下的尸体。
承桑祈与阿汀对视一眼,还有些不确定。
面前这人,魅惑的眼影,嘟翘的红唇,还有胸前隆起的波涛,浓妆艳抹下会是循规蹈矩的慈严?
承桑祈逼在他脖子上的剑松了松,虽然但是,除了官兵,谁还会知道他的身份?
清风微动,霎时凉了慈严的心,明明也没化多浓的妆,他们这是什么反应。
“殿下,是我啊,我是慈严!”慈严见他们一脸疑惑,连忙凑他们近些,好让他们看个仔细。
他原是趁着夜色上山,想去山上挖些草药给殿下止血的,结果山上暗林荆棘密布,什么能用的草药都没有。所以他只好又跑下山,去山下碰运气。果然,山下的市集草药品类丰富,但他这一身嫩黄罗裙,不男不女,怎可见人......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偷偷潜进什么粉黛轩、胭脂堂里,梳妆打扮一番,彻彻底底地扮作女人。
慈严讪讪笑道,“镇上戒备森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承桑祈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理解理解。”
慈严瞄了几眼承桑祈,他长身玉立,挡在阿汀身前,看着精神不错,伤应是好了大半。
虽然此处人烟稀少,但流落在外一刻,便是多了一分危险。
慈严将才买来的草药放在一边,急声催促,“殿下竟然身体好了,那我们快走吧。”
走?
承桑祈轻抚着手中的剑,箴口不言。
天涯海角,又能走哪去呢。
现下各个城镇都重兵布守,一旦露头,他们就会被就地正法,难道真要当一个老鼠,昼伏夜出,在各个地方逃窜?这样想想,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现在走投无路,像个丧家之犬一般流浪。
阿汀愣愣望这僵持的两人,他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个屏障,她听不见,自然便被隔绝在外。她自己好像又变成了砧板上的鱼,只能听人结果。
说啥呢两人,光动嘴皮子也不知道比划比划,真讨厌。
承桑祈看了眼身后的阿汀,眉头紧皱,神色疑惑。
她听不见,想必也是替他着急,承桑祈牵起她的手,写下:我是好人,但也是犯人。
从前他好歹也是驰骋疆场的太子,如今皇帝病重数月有余,他的皇后,却是坐不住了,趁着他微服私访,竟然明手出击,替她那两岁大的皇子夺位。
皇权之争向来如此,况且谁会没有想要的东西呢?
他能理解皇后,高臣贵女,全家都盼着她的儿子当上皇帝。
只是谁能想到,平日慈眉善目的母后,竟能反手刺杀她的继子。其实他也不贪那销骨的富贵,母亲想要,他也不会同弟弟争。
只叹人心凉薄,家人反目不说,连昔日的好友,同生共死的兄弟,也都关起门来,拒他于门外。
所以,走去哪呢?劳累他的伴读慈严,同他一起被通缉不说,还永难回归常人生活。
阿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正想好好安慰,却见他紧了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好像拍到他伤口上了。
阿汀汗颜,连忙扯开他的衣服,果然,她劲使大了,刚刚拍的伤口,又渗了丝丝鲜血。
慈严也连忙凑过来,惊呼,“殿下,你没事吧!”
承桑祈摇了摇头,反正死不了。
只是没想到,这女孩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有劲的,随手一拍,竟然这么重。
“殿下伤还没好,我还是烧锅水帮您药浴吧。”说完,不等承桑祈点头,慈严便从怀中掏出他新买的一叠纸,写下:
帮我们找个浴桶,他需要泡个药浴。
?
他是在命令她吗?他当她是什么?凭什么这么使唤她?
寄人篱下还这么拽,死装货。
阿汀睨了慈严一眼,才不理会他的无理。
承桑祈看出她的不愿,接过慈严的笔,默默写道:叨扰多时,万分抱歉,此玉私藏,价值颇高,留于姑娘,可换钱财。
也对,不管怎样,先走便是,留在这里,于她而言,是麻烦,也是危险。
承桑祈写完停笔,便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阿汀。
私藏的啊,那别人就看不出身份,真的能换钱咯?
阿汀没了顾虑,自然接过玉佩,一时冲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留下吧,我养你。
......
一时冲动,真是一时冲动!她原先一定是只想客气下的。
她反应过来,恨不得将纸抢过来撕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说要养他。
真是大言不惭。
承桑祈怔怔地看着这六个字,也是吓了一跳。要留在这里吗?其实他怎样都无所谓。
他行军打仗,是因为外人犯他领土,故他为民请命,横扫边敌,护一方清净。
但他也不喜欢打仗,每日劳累奔波,身边亲友却日日消散,留他一人孤独。至于官场,则更是纷纷扰扰,累在人情与心机。要是能闲居山林,倒也是死得其所了。
皇后喜政,已在暗地代理父皇理政,皇后也有才,必能教导好皇弟,如何做一个好帝王。
其实,他不想回去了。
“不行,殿下是一国之储君,怎能倚靠他人,屈居于山野!”慈严连忙抢过那张纸,撕成碎片。
承桑祈可是太子,以后是要成大业的,怎能留在这里?
慈严横了眼阿汀,这山野村妇,不会是觊觎他家殿下吧,怎么总是说些调笑人的话?写个字还非要写在手心,地上不能写吗?
慈严看了眼木地板,虽然但是,还是无礼。他这次下山特意买的纸......
阿汀看慈严沉吟深思的模样,不耐地戳了戳慈严,她找出了浴桶,还不快来叩谢。
慈严愤愤地接过她的桶,直直往后厨走去烧水,“等会再说,先泡药浴。”
承桑祈朝阿汀行了一礼,是非对错与她无关,他也实在不好再麻烦她了。
只盼着身上的伤口能快些好,他能快些离开此处。
阿汀牵过承桑祈,一同坐在门前:你无家可归,为何不愿跟我一起山野逍遥。
逍遥?
帝王之子,他这一生,真的能逍遥吗?
承桑祈望着自己的手心,沉吟片刻:流浪、躲藏,这样不好。
时时刻刻都提惊吊胆,日日夜夜都不能寐。
阿汀连连点头,她也算深有体会:既然害怕流浪在外,那为何不留在这里?
不是害怕流浪在外,是怕连累你跟我们一起躲藏。
承桑祈瞥了她一眼,没再写下去。
“水烧开了!”
后院传来一声大吼,承桑祈闻声便起身去后院。
阿汀见他起身,便也跟着。
小小的后院,几根竹子架起一张纱,正放在后院的正中间
慈严见到承桑祈,便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他伤口众多,背后肩头,这些泡不到的地方还需要用帕子......
“干嘛呢干嘛呢?”慈严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阿汀,瞬间变了脸色,“人家是要泡药浴的,你巴巴地凑上来干嘛?”
这个女孩,慈严对她很是戒备,别的不说,她总是好牵殿下的手......这是万万不行的!
殿下虽不是娇贵之躯,但也确实是金贵之人,和她这一山野村妇,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慈严睨了她一眼,该不会是......想勾引他们殿下,然后坐享荣华富贵?用心险恶,其心可诛。他越想越后怕,幸好他及时发现,趁着她还没下手赶回来了。
慈严狠狠地戳了戳阿汀的脑门,连忙写下几个字警告:小流氓,快出去!
流......流氓?
阿汀伸出手指,绕了一圈,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她流氓?他说她是流氓?
承桑祈连忙将纸揉作一团扔到外面,转头好声安慰她道:不是不是,他不是骂你,流氓只是说你是个游民。
游民?看慈严那表情,可不像是说她游民。
阿汀冷哼一声,悠游写下几个字:又不是没看过,还怕再看嘛?
慈严望着怼到脸上的这几个字,果然火冒三丈,他恶狠狠地望着阿汀,鼻孔外扩,气得如一头牛般呼气。
阿汀:他之前重伤,可是由本姑娘亲自帮他治伤。治伤闲余,自然是大饱眼福咯!
“你!”慈严紧盯那句话,脑中陡然断了一根无名的热血,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笑嘻嘻的嘴脸撕烂。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
慈严长呼一口冷气,默默劝导自己,没事哒,肯定是这小骗子扯谎气他呢。他死心不改,转头问承桑祈,“是真是假?”
承桑祈也不确定,他重伤不治,一直高热。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那天晚上的事他记不大清,只有点儿她扒他衣服的印象......
承桑祈瞥了眼阿汀,双手环在胸前,一脸得瑟的模样。
“应该......是吧。”
应该是?
慈严望着双颊泛红的殿下,耳中一阵锐鸣。
应该是?
阿汀抖了抖腿,一脸不屑地吐出几个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