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杨玉环看着云裳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心里一咯噔。
看来和我想得一样。她喃喃道。
这狐狸的歌声大概是太子党给自己准备的。
虽然她对云裳即将说的话有一些心理准备,但云裳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娘娘,奴婢方才看到月白了,她,她悄悄地去林中了,好像去见人了,奴婢看见她在树林里和人说话,但林中太黑了,奴婢看不清那身影是谁。”
杨玉环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的眼线,不过这件事情放在帝王家倒是寻常。
一宫内,不知有多少人的小小鸟躲在暗处,墙角最不起眼的地方,他们的喙小而尖锐,能在不设防的时候致人于死地。
她努力地在记忆中寻找与月白有关的片段,零零星星会想起了这个不起眼的侍女。
她平时并不常出现在自己眼前,也未曾贴身伺候过杨玉环,只是在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不过,似乎四处都有她的“杂活”。
库房里,她曾帮忙收拾衣服;当自己在花园中与人谈天时,月白总在花园的角落中扫撒,头也不抬;厨房里,她也曾在人手短缺时备货加柴......
杨玉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有多放心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侍女,这么多事情都让她插手。若是她早已被收买,那自己该泄露了多少信息?
“我先回去了,云裳。你帮我看着她,等她从林间出来,告诉她,我让你烧热水,但你不太舒服,刚好看见她,让她烧一壶给我端来。你不要在我门前待着,去其他地方休息吧。”
她叫醒了自己宫中的侍卫队长单术维,让他蹲在屋内的柜子中,而自己则是不紧不慢地在箱子中翻找着。
侍女们早已把她的一箱行李放进她的屋子,她一回卧室就拿出一沓纸,又拿出手帕,撒上迷药。
她将纸铺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开始研墨。
杨玉环看着墨水如夜色般晕开,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等听到侍女的脚步声,她立马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优雅地提笔,看了门外走进来的侍女一眼。
月白。她的眼睛看着地面,毕恭毕敬地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进来。
“娘娘,云裳姐姐说您需要一碗热水。”她等着杨玉环下令,让她将热水放在桌上。
杨玉环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只是看着面前写了几行字的纸。
“月白,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让你去烧水。”她说。
月白手中还端着热水,一听这话立刻就跪了下去,端着的碗并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双手捧着的碗里甚至没晃出来一点水。
“娘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礼数真全,一点也没有露馅。杨玉环心想。
“只希望战乱早些结束,你我就不会这么苦了。我在给皇上上书,说明太子和其他众多官员与安禄山勾结的情况,希望皇帝能趁着这个机会,明日把其他苟且之臣也一并处罚。只怕内容被太子提前看见,去销毁证据。今晚我熬的晚了些,你早些休息——”
她摩挲着手里写着字的纸张,双眼凝视着纸上的墨迹,接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会识字吗?”
“娘娘,奴婢识字。”
“那不错。”杨玉环夸赞道,接着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等月白出去后,杨玉环接着继续在纸上编故事。
太子,谋反,通敌......
摇曳的烛光映在窗纸上,她能看到门外徘徊的人影。
她绑着侍女的发型,那身影时而左右行走,时而贴近窗纸,似乎是在窥视着什么。
杨玉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鱼儿上钩了。
她写满一张纸后,将那张纸放进一沓书本和纸张中,就躺在了一边的榻上,面对着桌子闭上了眼睛。
夜已深,万籁俱寂,杨玉环也有些困了,但是她知道,这时候是万万不可睡着的。
她闭着眼,但毫不放过周围的一点声音,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观察。
一旁的柜子缝隙间,有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月白也真能忍啊,她心想。
她分明已经躺下许久了,每当她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都以为是月白等不急要进来,但过了许久,门依旧没有被打开。
就在她困得有些犯迷糊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杨玉环瞬间一个激灵,用眼睛睁开一小条缝,看着正在慢慢关门的月白。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门关起来的一瞬间制造出什么动静,惊醒杨玉环。由于她刻意地放轻脚步,走路姿势像一只蹑手蹑脚的猫。
终于等到了,杨玉环舒了一口气,继续眯着眼睛看着月白。
月白拿起了桌上的那一沓书本纸张,挨个一张一张地掀起来,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在倒数第二张。”杨玉环突然开口,话音刚起,月白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全都掉到了地上。她抬头看向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杨玉环,跪了下去。
“怎么不拿了?太子那张纸就在倒数第二张。”杨玉环用慵懒的声音问道。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来整理一下。”她把身子弓得更低。
“哦?是吗?那你晚上去树林里见到什么了,可否与本宫分享?”杨玉环斜倚在榻上,挑眉问道。
侍女不语,跪在地上沉默着。
突然,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正欲向杨玉环冲来,一旁的柜子“碰”地被踢开,单术维从柜子里冲出来,抢先一步把她扣在地上,把她的一只胳膊背到身后死死压住,夺走了月白手里的刀。
单术维将月白死死压制在地,月白拼命挣扎,却难以挣脱分毫。杨玉环起身,披上一件外袍,缓缓走到月白面前。
“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宫,投靠太子?”杨玉环质问道。
她向单术维伸出手,单术维将匕首递给了杨玉环,她在手中把弄着那精巧的刀刃。
太子殿下可真舍得啊,把这么好的武器给一个侍女。可惜呀,他的武器被我没收了,
月白咬着牙,恨恨道:“娘娘,您受皇上宠爱,享尽荣华富贵,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底层人的艰辛?太子答应我,只要我为他效力,便会让我和家人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
杨玉环冷笑一声,“荣华富贵?在这深宫里,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太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把这匕首给你,让你在被发现时刺杀我,那我死亡的罪名由谁担?难道是他吗?荣华富贵,你以为他会真的信守承诺?”
月白闻言,微微一怔,没有再说话。
“说吧,太子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她依旧沉默着,杨玉环看出,她似乎在斗争。她面无表情,眼中却汹涌着波涛。
“如果你不说,就算我不杀你,如果太子知道你已经被我发觉,你觉得你能逃过一劫?”她装模做样地用匕首在空气中划了一下,眼中射出震慑的光。
看月白还在犹豫,杨玉环给了单术维一个眼神,单术维立刻加大了押着月白的力度,月白吃痛,低声哼了一下。
在单术维不断加大力度后,月白终于妥协了。
“娘娘,我说,我说!”她喊道,痛的双眼通红,眼泪几乎快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杨玉环用一只手指放在嘴前,轻轻地“嘘”了一声。“小点声,你想要别人听到来救你?还是要太子其他眼线听到,在你出去后杀了你?”
月白痛到不断深呼吸,挣扎起来,但她越是挣扎,单术维压得越紧。“快说,再不说掰断你的胳膊。”单术维威胁道。
“太子明日将佯装刺杀皇上,让奴婢告发您与安禄山串通,谋害皇上。”
“还有吗?”杨玉环问。
“没了,娘娘,只有这一件事了。”她的表情狰狞扭曲,说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明天在哪刺杀?”
“殿下没说,他向来不会透露太多消息。”
杨玉环给单术维使了一个眼神,单术维松开了月白的胳膊。
就在月白喘了一口气的时候,杨玉环突然前去,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在她越来越弱的挣扎下,杨玉环在她耳旁小声说:“睡吧。等明天我们到了店张驿,你就会醒来,到时候,你去找你的家人去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吧。”
等月白彻底没了动静,杨玉环说:“你趁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把她扔到树林里去。”
“娘娘,如果她提前醒来,到店张驿追上我们怎么办?”单术维问道。
“没关系,明天我们不会去店张驿,我们去的是马嵬驿。”杨玉环一边说,一边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裙摆。
单术维领命,趁着夜色将昏迷的月白悄悄带出宫,扔到了城外的树林中。
临走前,他回过头,一脸无语地说:“娘娘,她真的好能等啊,属下蹲得腿都麻了,刚才冲出来的时候险些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