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一路上都在观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这人与西河见过的那位有几分相像,一看便知是亲兄弟。
经过甘棠多方打探,得知西河的那位姓闻人,闻人这个姓氏在大昭可不常见。
并且目前已知西河的那人年纪较小,上头一已经成亲的兄弟有两人,另外一位尚未成亲的前些年她曾经见过。
这次寻来的这位年纪偏大。
甘棠垂眸掩下眼中冷色,最好不要是她猜测的那样。
闻人瑾宸没能待多久,经过锦悦城时江闻昔便让他回去了。
京都里,眼看着祭祖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闻人瑾宸还未归来,急得闻人晞嘴上都张了好几个水泡。
终于,就在闻人晞提心吊胆中,闻人瑾宸在祭祖前一天赶了回来。
当时的闻人晞还被压着处理文书,已经快一个月没睡过整觉,嘴上还疼得吃不下饭的闻人晞听到他哥回来的消息简直感动得涕泗横流。
闻人瑾宸和他父皇说,闻人晞可用。
闻人璋便可劲儿用,好似把闻人晞替闻人瑾宸偷跑得怒火都发泄在这上面了。
以前闻人晞还能偶尔偷个懒,现在呢,他父皇什么时候起来上朝他就什么时候起来到紫宸宫里等着,等下朝了他就开始批折子,批不好还要一边被骂一边批阅。
他哥回来了,有些东西不用学了。
闻人晞顿时有点嘚瑟对着奉命看管并教导他的帝师道:“我哥回来了,我有些事情要与他汇报,今日帝师就先回吧。”
闻人晞打什么注意帝师非常清楚,但也没拦着,利落行礼走人,毕竟蠢学生教久了费师傅的老命。
帝师一走,闻人晞就叫人进来打包桌上的文书,嘴上起的火泡都不疼了,哼着小曲还催促收拾的人快点,好争取他哥一进府便能送去。
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闻人瑾宸此时正在试穿祭祀的礼服,边听庞总管说他不在的日子所来打探的人的消息。
“我们对外说殿下病了,不见人,其他大人都还好,送了礼就回去了,反倒是方大人,几次上门探问。”
闻人瑾宸不要侍女帮忙,自己理了理衣袖,垂眸:“哪个方大人?”
庞总管上前给闻人瑾宸递上腰带,道:“礼部的方大人。”
想起来礼部方大人是谁的闻人瑾宸点点头,表示这件事他知道了,然后再没其他吩咐。
“二哥!”
还没踏进闻人瑾宸的院子就先发大声叫人的闻人晞在闻人瑾宸回头看他的一瞬间顿时绷紧了身上的皮。
幽深的眼眸里含着恨铁不成钢,这又让闻人晞想起了被拔苗助长的日子。
被他哥一个眼神震住了的闻人晞一只脚腾空不敢落在地上,小心翼翼问:“我来的不巧?”
刚才还在吓人的闻人瑾宸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快:“巧!怎么回不巧呢!就在等你了。”
庞总管收拾好闻人瑾宸挑剩下的东西,退了下去。
就剩下兄弟两人。
一阵寒风吹来,正在风口上的闻人晞被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闻人瑾宸招手让闻人晞进来,在闻人晞坐下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问他:“听父皇说,这些日子你处理政务是越来越熟练了?”
本来还在受宠若惊哥哥的体贴,不知道闻人瑾宸什么意思的闻人晞听了这话顿时应激:“二哥,我绝对没有抢你位置的想法!”
虽然他哥就差明说了,但闻人晞觉得该表的忠心还是不能落下,这非常有必要。
闻人晞有这反应也不怪他,明面上说的是闻人瑾宸病了,要闭府养病,但其中水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什么病要闭府大半个月?
从前太子还是成王时,体格硬郎,也没听说得过什么大病,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
所以,要么太子不在府中,要么太子真的病了。
趋向前者为大多数。
另外的少数部分也不相信闻人瑾宸病了,但既然人已经离京,他们难不成还能硬闯进去打探不成?陛下都未说什么,他们也就权当不知道。
再者,在太子闭门不出后,陛下又开始让蜀王接触政务,有些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天天变着法试探闻人晞,实在烦不胜烦。
闻人瑾宸轻笑:“我有说什么了吗?”
闻人晞小心打量着闻人瑾宸的脸色,见他真的不在意,刚才的小心翼翼也放开了些,无语吐槽:“还有之前我想送个人给你当汤婆子,结果这些人在想什么龌龊!”
说起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差点被朝朝误会的事,闻人瑾宸眼神一厉,冷笑:“难不成还误会你了!”
闻人晞见势不对缩缩脖子不敢吱声。
闻人瑾宸吓了一会小孩就收了势,揉揉因为赶路而胀痛的额头:“你过来有什么事?”
见他哥一问,闻人晞想起了这次的目的,开始卖惨:“二哥,你和父皇说说吧,我已经好久没睡觉了!”
闻人瑾宸哼笑:“这才多久,你爹都几十年没休息好了。”
不是闻人晞说,就他们父皇那种精力旺盛,而且最近还越演越烈的趋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他比的。
闻人晞悄咪咪试探着撒娇:“哥!求你了,可怜可怜你最小的弟弟吧!”
从这个弟弟出生后。便没怎么再接触了,更多时候是通过书信让老五看着点,所以几乎没怎么见过闻人晞成长的的闻人瑾宸颇为新鲜的欣赏了一会儿这最小的弟弟的撒娇打泼,才大发慈悲的颔首答应。
太子离京将近一个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况且闻人瑾宸回来的事情也没打算瞒着任何人。
所以闻人瑾宸祭祖时出现也并奇怪。
穿着华丽衮冕的闻人瑾宸站在最前头,身上的气息与最前面的帝王气息相得映彰。
祭祖之后,百官随着皇帝去参加宫里专门为这次除夕夜举行的宴会。
闻人瑾宸撑着头,眼眸里好无焦点地俯视着下面的千人千面。
“太子陪我去吹吹风吧。”
向来开席没一会儿便离开了的皇后今天难得留了下来,开口对下方的闻人瑾宸说了句话。
闻人瑾宸抬眼,微微弓腰将手递过去,由皇后扶着。
闻人璋看了眼,笑道:“皇后酒力一如既往,既然累了就由太子送回去了。”
这不过是闻人璋给出的一个理由。
时时关注着着这边的臣子听见这话,机灵的知道这是皇后可能要做一做慈母的样子,没心机的则在纳闷,听说皇后未出阁时那酒量可是能喝倒一大片人,怎皇后做久了酒量还能倒退不成?
他人心思上头的人一概不知,也不打算理会,反正也只是要一个理由罢了。
闻人瑾宸扶着据说不胜酒力的皇后先离开的宴会。
冬日雪花绵绵。
皇后出了宴会便放开了闻人瑾宸的手臂,独自走在前头。
两人来到一条无人的游历游廊。
皇后抬头,看向外面的冷清的月色,道:“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闻人瑾宸拱手:“是儿臣不孝。”
皇后轻叹免了闻人瑾宸的礼,道:“今日找你不是要与你做这些虚伪的礼节,只是有些话要嘱托你。”
闻人瑾宸:“娘娘请说。”
皇后回头,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完全没有当年孩童影子,成为了可靠稳重的男人的闻人瑾宸,眼里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
“那孩子最近被你和你父皇折腾惨了,许久不来找我撒娇的人昨日来我宫中坐了许久。”
闻人瑾宸挑眉,但并不承认,道:“只是让他做一些他该做的东西。”
皇后失笑,道:“他有些愚钝,你教他时耐着性子些,不然他可就怕你了。”
闻人瑾宸却摇摇头,不赞同道:“他与大哥一样聪慧,只是有些懒散,尚未调教好。”
乍时间听见闻人瑾宸再次提起他的大哥,皇后又些恍惚。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地皇后回神,笑道:“他可比不上你大哥。”
冬日寒风阵阵,哪怕已经做好御寒的皇后站在四处漏风的游廊里也觉得有些冷了。
皇后裹紧自己的披风道:“风大了,吹得我头疼,我就先回去了,你去看着点你父皇,别让他喝多了。”
闻人瑾宸目送皇后离去。
翌日,闻人璋宣布封笔休沐,早朝也难得退得早了些。
一下朝,皇后宫中得人便把我闻人璋请了去。
后面跟着的陈辽有些稀奇,最近皇后见陛下的次数比往年都要多了许多。
闻人璋到时,皇后宫中正在用早膳,便要了碗筷一起坐下来吃。
已经吃的差不多的皇后用清茶漱了口后,便让人退下了,空荡得大殿只有她与皇帝。
皇后扫了眼正在进餐的闻人璋,道:“昨日他试探了我一番。”
闻人璋正夹着一块梅花饼浅尝,发现尽管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闻不惯这味道,又喝了一口茶去味,才好受些。
闻人璋看着皇后桌上没有一样自己爱吃的,也就放下筷子,道:“他问你了?”
皇后摇摇头:“只是突然提起了他大哥。”
想起早逝的长子,闻人璋眼眸幽暗,道:“只是想起了兄弟,这可见还是念着的。”
皇后闻言,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了早朝结果没吃饱的闻人璋回到紫宸殿又传了一次早膳。
休沐了,事务少了许多的闻人瑾宸又回到了月辉堂。
月辉堂院子里移植过来的梅花正争奇斗艳,闻人瑾宸便搬来了茶具,围炉煮茶赏梅。
“你倒是逍遥了。”
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
闻人瑾宸回头一看,是去太子府扑了个空的爹,闻人璋。
闻人璋坐下,打量这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轻叹:“你比你老子会享受。”
闻人瑾宸斟了杯香气四溢的茶,有些懒散道:“文书在闻人晞那儿。”
闻人璋哼笑:“我不找他,过来看看你。”
闻人瑾宸手里摩擦着已经包浆了的药佛,不再接话。
两父子就这么静静的赏着红梅与白雪,像两位老友般享受这难得静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人璋率先打破这份安逸。
闻人瑾宸似笑非笑:“我知道什么?”
闻人璋看着突然又竖起刺的儿子,叹道:“当时不告诉你,是怕你性急,你那时情绪也不太稳定,所以干脆都瞒了下来。”
闻人瑾宸慵懒地靠着,看着认真给他解释地老头,道:“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闻人璋定定地注视着这个自己亏欠颇多地孩子,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管闻人瑾宸承不承认,道:“你不要吓到他。”
想起现在还赖在自己房里不走,昨晚还喝完了朝朝托人送来的屠苏酒的某人,闻人瑾宸气得牙根痒痒:“我吓不死他!”
雪越下越大,将赏景的两人赶回了屋里。
纷飞的大雪覆在红梅上,衬得娇艳动人的红梅犹如冬日的火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