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今侑连续几天的发热在昨天终于好了些,但人还是恹恹的。
林南松抱着他,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江闻昔跟在后面牵他的手逗他玩。
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上山。
林南松抱着小今侑忽然回头问玩小孩的江闻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江闻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林南松道:“昨晚莫不是你出去了?”
那出门的动静说不上多悄声,加上江闻昔没有隐瞒行踪的意思,哄小孩睡觉的林南松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被师兄这么提醒,江闻昔顿时又想起那封让她头皮发麻的书信来。
江闻昔绷着脸,试图让它师兄忽略这件事:“没什么,不着急,过多时间再说!”
林南松看着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师妹,轻叹:“过了中秋,年节也快到了,那些东西能带走也一并带走吧,让人能安生回家过年。”
江闻昔心虚摸了摸鼻子,道:“知道了。”
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的大汉突然被白忠过来,让他们收拾收拾,帮忙把东西抬上山。
万花门说是门派不如说是一个隐居的府邸,只不过这府邸占地面积有些大。
而那巨大的府邸就在群山环绕的深处。
他们启程得早,又正值秋天,一时间山上的云雾还没来得及散开,薄淡的云雾随着风静静的缭绕着山峰,如水绸般如透玉般。
虽然有着深山老林作为屏障,但为了阻挡一些不必要的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的师傅还是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迷阵以此作为谢客的警示。
迷阵没有攻击性也并不难走,若是通晓阵法的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可走出来,若是其他人,不管如何去走,最终也只会被送了出来。
随行人数太多,江闻昔和林南松分开一头一尾,林南松抱着小今侑走在前面引路,江闻昔带着白忠吴江二人断后防止有人掉队。
山路并不好走,马车上不来,所以纯靠人的双腿。
一行人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在他们踏上一阶青石板时,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只见一府门大敞,却不见守门人。
林南松看着以为此生只能在梦里再见的地方,眼眶有些发热。
走在最后头的江闻昔又看见了熟悉的家,抬头,气沉丹田:“师父!师娘!师姐!叔叔伯伯们!我把师兄带回来了!!!”
这响亮的嗓门在山间回声阵阵,惊起了树上的飞鸟,也吓醒了趴在林南松肩头睡觉的小今侑。
忽然被吓醒的小孩猛的抬头,双眼迷茫。
刚还因为太久没回来心里才升起的道不清的滋味的林南松被江闻昔这一嗓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有哭笑不得。
“咻”
一柄长枪从门里飞出来直冲后头的江闻昔。
众人神色一紧,就想掏出武器抵挡。
谁想前头的林南松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长枪中端,然后手腕一转就将长枪掷了回去。
到底是受过重伤,仅仅是接住长枪这一动作,便已经让林南松的手收回来后颤抖不止。
别人可能不知道林南松的伤,江闻昔可是清楚非常,见林南松接了这枪,那你上前去察看。
对于师妹焦急的心情,林南松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一行人被迎了进去。
刚丢长枪的甘棠对这个一声不吭就跑了师妹冷嘲热讽:“我还当你不回来了!”
江闻昔笑嘻嘻蹭过去:“家怎么能不回呢!”
甘棠对这小混蛋还是有些怨气的,一点儿都不想理她。
转身看向一起回来的另一人。
第一眼便是瘦了。
依旧是记忆中那瑶阶玉树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恍若错觉般多了些疲惫。
甘棠红着眼扑过去抱住以为这辈子都要狠心不回来了的人,哽咽:“师兄!”
林南松一手抱着小今侑一手搂着哭泣的师妹,小今侑不敢又太大的动作,因为哥哥抱着他有些太过于用力了,他怕哥哥一会儿会受伤。
师娘和江闻昔说中秋前回来,江闻昔便带着人踩着点中秋才抵达。
被一群叔叔伯伯婶婶念念叨叨了好久,都在说她贪玩不回家。
江闻昔那个冤呐!但又有苦说不出,只好受了。
许久没回来的林南松回来了,出门就不着家的小混蛋也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孩。
冷清了好一段日子的万花门又热闹起来了。
帮忙抬着两个箱子上来的大汉们被留下来过中秋了,还有闻人瑾宸派来的白忠和吴江也留了下来。
那两大箱子抬进来的时候,各个眼睛可都看见了,这不,江闻昔就被逮住了。
厨房张大娘逮着偷吃的猫儿,一针见血:“小昔儿,那不会是谁家的聘礼吧?”
混迹于厨房偷吃的江闻昔手一抖,差点将夹起的蜜煎金橘给掉了下去,强作镇定道:“怎么会!不可能!不是!”
另外一旁的郑大娘好似瞧出了些许眉头,提醒道:“若真是下聘礼,人不来这可做不了数,不合规矩又轻待了你。”
厨房是待不下去,江闻昔急急抓了两块豆糕,再三否认:“真不是聘礼!”
两位大娘看着江闻昔落荒而逃的背影对视一眼,心下差不多了然了。
今年中秋,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到齐了,所以菜肴丰富程度比往年更甚。
正是桂酒熟时,菊黄蟹肥,饭桌上怎么少的了蟹酿橙、蟹羹、蟹生这等美味。
因为这次回来还有一个小孩,所以也拿了些鱼鲊出来当零嘴。
林南松太久没回来了,有太多的话要和师父说。
生病还未好全,吃着吃着就又睡着了的小今侑被江闻昔抱去房里休息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江闻昔抬头看去,这圆月好似并无差别。
没能睡多久的小孩一醒了,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处于休息的大脑暂时没能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只是感觉不到熟悉的人在身边,忽地啜泣起来。
听见动静的江闻昔推门而进,坐在床边安慰小孩,小孩有些怯懦,找不到哥哥没有安全感的小手一直紧紧抓着江闻昔的衣袖,躲在江闻昔身后。
江闻昔将他的手拉下,牵在手里,轻抚着和小家伙解释道:“我们到家了!师兄有点事,一会儿就来。”
小孩饭桌上没吃太多东西就睡着了,甘棠担心一会儿小孩醒来还要吃,就去厨房拿了些吃食过来。
端着鱼包和粥过来,才抬脚进门就看见自家小师妹正抱着人哄,没见过这场景的甘棠挑眉,有些惊奇。
甘棠放下东西,一齐坐在了床边,低头柔和地看着小孩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是没缓过神来的小孩连忙躲在江闻昔身后,见江闻昔轻轻点头才涩生生道:“我叫今侑。”
甘棠试图建立共同无言:“今侑?是谁给你取的呀?”
今侑顿时无措,小手紧张地捉着江闻昔的手,他、他不知道.....
这时头顶传来江闻昔的声音:“我取的。”
一大一小同时抬头,今侑小脸上十分震惊,而甘棠则眉毛一挑,也十分怀疑。
江闻昔看着这一大一小的神情,有些不满嚷嚷:“干什么?我也是读过书的好吗!”
好不容易甘棠哄着小孩吃了点东西,又想哄着小孩与她一起出去玩。
小今侑像小蜗牛一样探出触角,试探周围环境是否安全,在发觉这里的人没有恶意后,立刻和甘棠熟悉了起来。
江闻昔看着刚才还想含羞草一样的小孩,现在突然变得犹如猴子般,再次感叹孩童的千变万化。
林南松或许真的太久没回来了,也可能因为这里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让他充满了安全感,所以林南松就拉着他师父,一杯酒一杯酒的喝,于是两个平日里很有分寸的两人在今夜还没有分寸的把自己给灌醉了。
中秋佳节,不仅赏月更要赏灯。
江闻昔望着挂着各色灯笼的树枝,神思逐渐远去,又想起了去年与她一同赏月的人,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被江闻昔挂念的人此时也正挂念的江闻昔。
闻人瑾宸成了储君,没了理由拒绝今年的中秋宴。
宴会上歌舞升平,美酒美食美景让一群平日里见面都会吵上几句的朝臣此时都其乐融融的坐在一下。
今日佳节,闻人瑾宸一身火红的衣袍懒洋洋的靠坐着,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头。
若是有人来敬酒他也来者不拒有,无人上前也乐得个自在。
一直暗中观察闻人瑾宸的蜀王闻人睎见他喝了好几个人酒都喝了,也端上自己的酒杯取敬酒。
“皇兄。”
闻人瑾宸抬头,眼底雾气弥漫,任谁看去都觉得他已经醉了,但闻人睎不敢,他只觉得自从他二哥当上太子后,人越来的看不透,比他父皇还要难以捉摸。
“敬酒?”
闻人瑾宸抬起酒杯与闻人睎碰了一个,然后仰头一口干了,喝完还将空了的酒杯倒过来,一滴不剩。
闻人睎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闻人瑾宸就将酒喝了个干净,没办法,自己也只好陪一杯。
哪料一杯又一杯的闻人睎就这样脱不开身了。
本来还想上前敬酒的闻人谦和闻人询见冤种弟弟被二哥往死里灌酒,脚步齐齐一停,无视掉弟弟求救的目光,十分默契的转身就走。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本以为是来救自己的闻人睎看着他的两位好哥哥毫不犹豫扭头就走,心率里苦的就像吃了二斤黄连,并且边上还有一只大手死死制着他,不让他走。
闻人睎眼含热泪,把又给满上了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而被安排在闻人瑾宸后面的闻人诩身旁无人,他自己本人却是时不时将眼神飘向他们已经是太子的二哥和被二哥强制喝酒的弟弟。
轻皱的眉头好似不满太子的做法,但又不知在害怕生怕,搁在腿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还是没有上前。
中秋家宴,不拘君臣之礼。
酒喝多了额头有些发胀的闻人璋也撑着额头,将底下的各个场景尽收眼底。
陪孩子真的是一个大工程,感觉自己体力耗尽的江闻昔求饶了。
好不容易脱身回到房中的江闻昔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一盏精致的花灯正挂在架子上。
繁华喜庆的花篮灯下还垂着一张条子,上面是她熟悉字迹,写着: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江闻昔拿下条子,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忽然发觉,这十五的月亮好似真的缺了一点。
“江朝朝!”
师姐甘棠忽然在外面喊江闻昔。
不待江闻昔应声,立刻又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学着师姐的样子喊道:“江朝朝!”
“放焰火了!”
师姐明媚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脆生生的声音。
江闻昔把条子珍重的放到自己的珍宝匣里,才开门出去应道:“来了!”
“轰!”
从知道他们要回来就开始准备的焰火被点燃,轰的一声冲向天空,在空中炸出了火树银花。
第一次和哥哥家人一起过节的小今侑高高扬起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璀璨的焰火,身后站着怕焰火声吓到小孩,给他捂起耳朵的甘棠。
升腾的焰火一次又一次炸开,像花儿一样,落下的火星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拿着酒杯的闻人瑾宸看着炸开的焰火有些愣怔,被灌酒的闻人睎见他哥没了动作,以为他哥喝多被吓到了,忙窜到后面给他哥捂住耳朵。
朝朝如愿。
焰火声太大,没听清他哥说什么的闻人睎凑近想听个真切,这时闻人瑾宸却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