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眠出去的十分钟里,许沨本想用许业深的身份看看沈眠有没有在私人账号里发朋友圈,但他来回刷新都没见到任何新内容。
他哥没发,而是发在了企业账号上?
为什么?因为企业账号的人更多?
他思忖半秒,决定主动给沈眠发信息,虽说两人不是时时刻刻都聊天的关系,但也不是一个月联系一次的情况吧,以前还好,野营回来后沈眠除了搬家找过许业深,其他时间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
这可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会不会是他想太多了?沈眠或许根本就不喜欢许业深,只是....许沨一时间想不到好的证据去驳斥自己的猜测,思来想去,还是‘喜欢’更有说服力。
但是TMD,为什么会喜欢上许业深。
骚扰一下。
[许业深:^-^]
[在做什么?]
‘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持续了两分钟才有消息。
[假正经的绵羊:抽烟]
许沨隐隐觉得沈眠抽烟和自己有关。
[假正经的绵羊:问你个问题]
果然,果然又来了。
许沨弹了个电话过去,那边震动两秒就接通了。“什么问题?”
“你觉得‘脚踏两只船’的人是好人么?”也许是抽了烟的缘故,沈眠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沉。
这问题也和他有关?许沨不知道怎么回答,“发生什么事了?”
问完他有些讨厌自己的惺惺作态,发生了什么事他会不知道么?可那件事和‘脚踏两只船’有什么关联?
对面安静许久,不答反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同一个问题沈眠问了他两次,但语气却和上次不一样,仿佛有什么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呼....”沈眠吐了一口烟,“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两个问题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但许沨却从中感受到一丝潜在的严肃和认真,所以他没有撒谎,“有。”
电话里头的人又沉默了好长时间,许沨看了眼手机,电话还通着,没有挂断。
“挂了。”沈眠说道,“我要回家了。”
.....
回到餐桌上,沈眠俨然恢复了正常,他一边给许沨夹菜一边说道:“刚刚老爷子来电话,说给你办个升学宴,让你明晚准时参加。”
“还真是他的一贯作风。”许沨鄙夷地哼了一声。
“你.....”沈眠一顿,似乎没想到对方是这种态度,“他给你办升学宴,你不高兴?”
“高兴。”许沨把鱼刺吐进盘子里,“怎么不高兴。”
“嗯?”沈眠一时间听不出是反讽还是真话,想了两秒,还是认为是后者,他挑出肉里的最后一根刺放入许沨碗中,“那你高兴就好。”
“哥明天来吗?”许沨一口吞掉白花花的鱼肉,发现盘子里的鱼一半多都被自己吃光了,沈眠只顾着挑刺,居然一块也没动过,难怪会在吃饭时说话。
“我会来。”沈眠放下筷子,对刘叔吩咐道:“刘叔,明天你跟着许沨,我自己开车,晚上你要是有空也来参加许沨的升学宴吧。”
“诶,好。”刘叔一手扶着膝盖,点头答应。
“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有空去把驾照考了。”沈眠拿走许沨的空饭碗,又给他盛了半碗米饭,“再吃一碗。”
“奥。”他其实有点饱了,但还能再吃下半碗。
“吃完饭我陪你填报志愿。”沈眠顿了顿,“你想学什么专业?”
“金融。”许沨不假思索。
“金融?”沈眠锁住眉头,似乎是不太满意,又问:“你想学金融?”
“嗯,我想变得和哥一样厉害。”
沈眠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许沨去外面的烧烤店买了两袋烧烤,一袋带给警局值夜班的警察,全是肉食的一袋则交给顾让。
“你看你高考分数了吗?”许沨看着狼吞虎咽的顾让,发现对方和平时一样,似乎没被高考分数‘摧残’。
“看了啊。”顾让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换了副塑料手套后继续撸串,“我那分数勉强能上个二本吧,嘿,那个补习班还有点作用,在紧要关头给我提了三十多分。”
他嘻嘻笑道:“当然啦老许,要不是你在课间帮我补习,我也提不了那么多分,只能说,二者缺一不可。”
“嗯,但你要是高二努力一把,能上一本的,你本来就不笨。”许沨坐到拘留室的椅子上,他在家被沈眠喂了三碗饭,现在一串都吃不下去,孜然的味道丝毫没有诱惑到他。
“我高二努力也不一定爬上一本,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认知的。”顾让扬了扬手里的啤酒,“喝点?”
“不喝,戒酒。”许沨开了一罐可乐和对方碰了碰,“我喝这个。”
“也行。你哥管你管的有点严啊。”顾让喟叹。
对比之前的‘放养’,现在管的确实严,但沈眠除了抽烟喝酒打架,其他的东西都不限制许沨去做,相对于其他家长,这应该很宽松了吧?
顾让吃饱喝足挨到旁边,“有件事忘记问你了。”
“什么事?”
“就是这几天我不是在‘受教育’吗。我在课堂学习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这个点绝对是个重大发现。”顾让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是紊乱的数字符号。
许沨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他忍不住吐槽:“你能不能练练字?”
“慎言啊。”顾让睁大眼睛,“老许,你写字tmd还没我好看呢,谁也别说谁。”
“……”确实。
但这不是重点。许沨:“您能解读下内容么?”
“当然,我的好兄弟。”顾让指着一团黑线,“假如这是赵禹路段的弯道,”又指了指左下角的黑色不知名几何形状,“一辆车。”
“等下。”许沨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两个东西你画成这样?”
“不是啊。”顾让指了指黑线,又指了指左下角,“这是无数个弯道,这是无数个圆点。”
居然是圆形。许沨定睛看了一阵儿,“你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吧。”
“我之前说加速超弯道的时候你阻止了我,记得吗,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阻止我呢?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加速呢?”顾让期待地看着他。
许沨不解地扬起一侧眉毛:“因为我不想死?”
“对啊!”顾让放下笔记本,严肃地看向许沨,貌似开始认真起来了,“你阻止我加速是因为你不想死,正常情况下司机都不会在过弯道时狠踩油门吧,更别说那天还下雨,那种情况下一个正常的司机怎么会加速呢?”
对上了。
顾让说的话和司机妻子说的话对应了。
但有一个明显的问题——司机为什么要加速?司机没有理由去送死,他有妻子和女儿要照顾,他不会轻易去送死,除非他被买通,他的背后主谋答应帮他偿还巨额债务,替他照顾妻女的后半辈子生活。
“连你都能想到,这一切也太简单了。”许沨摇摇头。
隔了十年也能轻易调查清楚的事情,当初的沈眠怎么会查不明白?
但顾让说的话确实能够和吕小娘的证词衔接。
他不相信沈眠查不到,那么——有人在说谎。
“我.....被骗了?”许沨有些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想要推翻结论的方法只有一种——证明前提条件是假的。
如果顾让说的是实话,那吕小娘就是在撒谎。
顾让不可能说假话,他说的话可以用实践证明,也能用理论推导出来。
“我真是太天真了。”许沨脸色冷了下来,“我居然会被吕小娘骗到.....”
“哈?她骗你?她为什么要骗你啊?”
“我不知道。”许沨摇摇头,他居然找不到吕小娘骗人的动机。
“你哥之前调查过这件事,具体细节去问问他不就好了。”顾让提议。
“.....不行。”许沨摇摇头,“我要自己查,我必须先知道结果。”
-
打开门,许沨朝客厅瞥了一眼,见沈眠正坐在沙发上,他低头边换拖鞋边道:“哥,你在客厅干什么呢?”
他把外套搭在衣帽架上。
“小沨回来啦?”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许沨没感到一点亲切感,胃里更是涌上生理性的恶心。
他没去找沈宗鸣,沈宗鸣却自己找上门了。
骗他十年的人现在就坐在沈眠的对面,许沨却拿他没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质问对方的冲动,面色冷淡地来到沈眠身边。
现在还不是和沈宗鸣摊牌的时候。
“老爷子。”许沨淡淡回应。
“嗯?”沈宗鸣有些错愕,他头次听见许沨喊自己‘老爷子’,而不是‘爷爷’,但他没想太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小沨,坐爷爷这里,让爷爷好好看看咱们的大状元。”
“嗯。”许沨坐过去,但与沈老爷子保留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他看了看沈眠,后者没什么表情,手里的水杯似乎捏的有些重,整个杯身在轻微发抖。
“小沨啊。”沈老爷子握住许沨的手,“你可真是给爷爷长脸,谁能想到我沈宗鸣活了大半辈子,能教出两个海城状元,真是福分不浅啊。”
许沨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意味不明地浅笑:“您该当这样的‘福分’。”
“哈哈哈哈。”沈老爷子捋着白胡子大笑,“小沨这张嘴还真是会讨爷爷欢心,说吧,你想要什么,不管是什么,爷爷都给你弄来。”
“我想要......”许沨望了眼沈眠,再慢慢收回目光,“我还没想好。”
“想好了跟我说。”沈眠放下水杯,声音渐冷,“没什么事我让人送你回去。”
“沈眠,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沈老爷子顿时不高兴起来。
“这是我家,你不请自来,我不赶你,难道还要请你出去?”沈眠不禁冷笑。
“你.....”沈老爷子脸色铁青。
过了半秒,他古怪地笑了笑,“你不欢迎我,自然有人欢迎我,况且我也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小沨的,你也知道,小沨一直把我当成他亲爷爷。”
沈眠站起来,睥睨的目光像是沉下的一道冰障,使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沈老爷子干燥的唇角也仿佛被压住,抬也抬不起来。
“我不说第二遍。”
“哼。”沈老爷子走到门口,面向始终没转过来的背影,侃侃而道的语气就像是十年前对沈眠苦口婆心的教诲一般,“沈眠,我知道你对我为什么是这种态度,我也知道你怨恨我,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相反,我可以肯定,没有我绝对没有今天的你。”
“如今你把我对你的教导置之不理,变成现在这幅以自我为中心的模样,我相信你不会有好结果,你永远活不快乐,得不到你想要的。”
“沈宗鸣,你这套说辞对我没用了。”
“没用?”沈宗鸣笑了笑,“我教导你十多年,我说的话就算没用,你敢说你不会下意识听进去?我保证你改不掉这个习惯,你可是我花费十几年养出的‘孩子’。”
门轻轻关上,客厅一片寂静。
沈眠的神色比之前还要从容平静,沈宗鸣的话对他似乎没造成任何影响。他没有看许沨,只是道:“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等等。”许沨向前几步。
“怎么了?”
“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觉了。”许沨拉住沈眠的手,“今晚一起睡吧,好吗?”
沈眠凝视着他,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能冲尽心中阴霾的眼睛。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行。”
房间开着低温空调,两人面对面拥抱在温暖的被窝里,两层丝绒睡衣紧紧黏在一块,似乎一刻都不想分开,沈眠从没想过分开,此时此刻也不愿意去思考应不应该——为什么他可以毫无忌惮地和许沨抱在一起。
“许沨。”沈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怎么了?”许沨昏昏欲睡,被沈眠的声音从梦境的边缘拽出来。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许沨一愣,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