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沨以为沈眠口中的‘家’是他们的别墅,没想到是个居于15楼的小平层。
一梯一户,打开房门是黑白分明的墙面和家具,整个房子呈冷灰色调,略有些冷气,物品摆放整洁,要不是沙发散乱地放了条毯子,根本瞧不出人住过的痕迹。
尽管只有90平,但精致的装修给人以宽敞的视觉效果,不显得小。沈眠引许沨到沙发处坐下来,再是走到阳台打电话。
许沨看着沈眠的背影,今天才有所发现,他哥一直想摆脱沈老爷子的阴影,但潜意识里还是接受了小房宜居的理念,而沈老爷子并不是出生就爱住小房的,谁不爱住大房子?只是晚年老伴去世,儿子不着家,沈老爷子住大房子时心里总显空旷,这才在原居住地的隔壁重修一座房。
说白了,也就是在旁边开个子公司的道理。
沈眠住的这间房许沨没来过,在此之前,也不知有多少陌生人踏足过这里。
那个小姐?陆旻州?宋徊野?现在连带着许业深,怕是全都到过这房子,说不定还留下来过过夜。
就许沨没有。
许沨不太高兴地抵了抵舌尖,见沈眠从外面走进来,想也没想张口就问:“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当然是我一个人住。”沈眠打开电视柜下的抽屉,翻出一瓶碘伏和一袋棉签。这是宋徊野来这时落下的,他对此印象很深,是陆旻州去美国那段时间,宋徊野在酒吧和陆旻州父亲派来跟踪他的人打起来了,当时凌晨,得亏沈眠出面把他带回家,不然场面更加混乱。
陆旻州父亲做生意前是个混混,脾气大,人狠,生起气来不管不顾,特别是陆旻州出柜的时候,他抄个皮鞭,给陆旻州抽昏过去了还不停手,宋徊野没辙,也不好动老人家,私自给沈眠拨了电话。
想来也很奇怪,沈眠跟陆旻州认识二十几年,还是头次见识陆旻州这股倔劲儿,平常都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偏偏在和宋徊野在一起这件事上说一不二。
同性恋这条路换到普通家庭也不好走,更何况是陆旻州?还有他.....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塌下来都有沈眠给他们顶着,爱怎么着怎么着。
“你不和你弟弟一起住?”身后的许沨问,视线带着些许探究。
沈眠低头拧碘伏的瓶盖,想也没想地回答:“一个人住自在。”
一个人住自在,谁自在?他哥还是他?反正他不自在。
“为什么不跟你弟一起住?”
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私人问题,沈眠先是愣一下,旋即把碘伏和棉签递过来,“我和我弟的事情你问那么清楚干嘛,拿着,自己把伤口处理了。”
许沨拿棉签沾点碘伏,随意在伤口处涂抹几下,连血迹都懒得擦,“渴了,给我倒杯水。”
沈眠表情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问他喝凉的还是热的。
许沨说要喝热水,他去饮水机接了杯放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
医生带着所需物品过来给许沨打疫苗,一分钟的时间完事,另外叮嘱许沨暂时不要沾水,还要再等半小时的时间看有什么不良反应。
疫苗打完手臂疼,医生说是正常的,之后再没别的反应,沈眠让私人医生离开,转身换掉玻璃杯里冷掉的水,重新给许沨接杯热的,过程中微有怨言。
“我好像不太能自己喝水。”许沨道。
打完狂犬疫苗根据个人情况有不同的副作用,许沨的手臂是不仅疼还没力气,导致他没法两手拿玻璃杯,沈眠给的玻璃杯还是没把手的,光溜溜的身子不用碰都知道烫得出奇。
他平静地看向沈眠,沈眠一副“你这破水非要喝”的无语表情。
“你给我倒了两次,我不想辱没你的好意。”
“........”沈眠不再挣扎,以纡尊降贵的姿态帮忙托住杯子,只有两根手指掐着杯口和杯底,扶到许沨面前。
在杯子里的水送到嘴边前,某自认是个热心肠的董事长都没意识到水还是烫的。
快送到嘴边时,许沨抬手挡了一下,不小心碰到杯子,热水顷刻像瀑布似的飞出来。
沈眠见状立即收回手。
正常人是往外推,许沨倒好,动作根本是往里推撞,水没沾上沈眠,全洒往许沨的上半身,好在有冲锋衣遮挡,没烫到太多,只烫到脖子一块地方。
沈眠把还剩一半水的玻璃杯撂桌上,看了眼许沨烫红的脖子,气道:“你有病吗,水都洒出来了还往自己身上带。”
“杯口不往我这里偏的话会洒到你。”许沨面无表情,仿佛烫到的人不是他。
其实他故意的,他想在这多待会儿。
想看看房子的构造,是一室一厅还是两室一厅?沈眠带人回家过夜是睡一个房间还是分开住?他还想看看,沈眠所谓的‘家’和他们的‘家’有什么不同,是这里更舒适还是因为这里没有许沨。
沈眠拉着他去卫生间冲冷水,许沨顺势扫了一圈,貌似有两件卧室,不过不确定,厨房和卫生间已经知道大概位置,只有一间上了锁的房间不知是书房还是卧室,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凉意登上脖子,许沨拐回头,侧目盯着和他一起冲手的人的侧颜,淡淡道,“抱歉,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沈眠咬牙切齿地应答,“这还不是故意的话,那你就是蠢。说吧,干嘛这样?”
“可以说吗?”许沨状似无心地问。
沈眠:“?”
哦,可以说,许沨道:“想和你多待会儿,我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有些不舍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眠感觉‘家’字从许业深口中说出来,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可能真的是听错了听糊涂了,居然没意识到其他古怪的地方。
什么叫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有些不舍得?神特么的不舍的。
沈眠瞥向他,注意到许沨通红的脖颈,一时什么问题都问不出来了,他又把许沨扯进卫生间,什么也没想,直接脱下对方的衣服,让许沨弯着脖子,拿花洒冲凉。
他全然没想别的,盯着许沨通红的皮肤,琢磨着要不要把私人医生喊回来。
“没有很烫,待会拿冰敷一敷就好。”热水刚淋上来时许沨就不觉得有多烫,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热水全往自己身上倒,他还没那么蠢。
许沨盯着沈眠的皮鞋鞋尖,说道:“我刚刚说舍不得,是真的。”
“?”沈眠无语道,“所以呢?所以你就拿热水烫自己?”
“嗯,我也有个哥哥。”许沨头抬高些,额头刚好与沈眠的肩膀齐平,“但他经常不回家,我常常是一个人。”
“我舍不得离开这,是因为有你陪我,我不喜欢一个人。”
他看不到沈眠的脸,也没有听见沈眠说话,许沨想,沈眠大概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他终于想到许沨了吗?想到他独守空房十年,想到还有个盼着他回家的弟弟。
“让我在这多待一会,可以吗?”
许沨问。
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很想你。
想到你随时可能回家,所以我每天都有做家务,我把你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好让你回来后可以直接入住,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们可以一块搬家,搬到任何地方,任何地方都好,怎么样都行。
带我一起走。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频繁的震动震回了沈眠的思绪,他一手举着花洒,一手接通电话。
陆旻州:“.....你现在在洗澡?”
“没。”沈眠道,“找我什么事?”
“你上个月是不是在郊区买了块地?”
“家里亲戚买的,没选好地,亏了钱才过渡给我,怎么?你想要?”沈眠问。
“徊野想在郊外建个摩天轮,我看了很久,只有你手上这块地合适,你怎么想?多少钱能卖我。”陆旻州语气颇为无奈道,“多少钱我都收,你可别说白送给我。”
这块地除了环境好,其他条件一律一般,沈眠还以为要砸在手里卖不出去,“钱就不用了,你上次去美国应该见过Sanda的独女吧,要联系方式了么,有的话给我。”
“没要,但帮你弄到不是难事。”电话那头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想要打入美国市场,不是只有Sanda一个选择,你........”
“要把伊芙森做大,Sanda是最稳妥得益最高的。”花洒里的冷水喷溅到沈眠前额,发丝湿成几段,他撩到后面,“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今晚不能过来?”
“...我这边忙完就过去,你先等着吧。”沈眠敷衍时,低头扫了眼许业深,单薄的白长袖被冷水打湿大半,前面的衣领子淅淅沥沥滴着水珠,他微微一愣,赶紧关了花洒,“你不嫌冷吗。”
许沨摇摇头,“还好。”
他表情呆呆地摸了摸被烫过的皮肤,“好像好了。”
沈眠牵着他回到沙发,把放着的毛毯披在许沨身上,顺手打开客厅的暖气,二次纡尊降贵又地给对方接了杯热水。
这回长拿了带把的。
甚至拿来一管药膏。
毯子被掀起来的时候,从里面掉出个四四方方的相框,许沨想翻正看看,却被沈眠抢先夺走反盖在桌上。
沈眠没有拿到别的地方,只是在给他裹毯子的时候顺手放在了桌上。说到裹毯子,沈眠是真不会照顾人还是太手忙脚乱了?里面的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呢。
身上的毯子七弯八绕,里面的长袖湿哒哒滴水,估计要不了多久,毯子干湿两界。
“你可以用烘干机。”沈眠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干巴巴补了一句。
提醒完嫌尴尬似的捞起电话放耳边,陆旻州想在这周开工,催他过去签手续,左右没事,沈眠一口答应,半小时以后和陆旻州会面。
但他还没忘了许沨,“我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你等衣服烘干了就走?”
谁料许沨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就把衣服脱下来了。
许沨一手抓着湿衣服,肩上披着毯子,紧实的腰身开敞着,因为微微躬身的姿势,胸腹到腹腔的肌肉线条显得更加流畅有力,没一块多余的肉,并不是有多么夸张炫目的肌肉,每一处都很匀称,和许沨这张脸相配极了。
看得沈眠心生艳羡,要不是他没空健身,指不定谁比谁健硕呢。
许沨扣住毯子两边,朝敞开的部分扯了扯。
挡什么?!为什么弄得他在偷窥!沈眠坐不住了,他光明正大看的,而且还是在自己家,看看男人腹肌怎么了,他也是男人,为什么不能看,为什么不能看....?因为许沨好像不是普通男人。
想到这个,沈眠有点焉了,他怎么能意味不明地盯着人家身体看??
许沨淡淡瞥了一眼过去,“烘干机在卫生间吗?”
“啊,嗯,在那个,在阳台。”沈眠迅速站起身,怕许沨找不到,他特意拉开落地窗帘,开门朝角落的地方一指,“就在那,你快去吧。”
从阳台吹来的风有些冷,沈眠只穿了件羊毛衫,里面的人迟迟没过来,他纳闷,想扭头看看,又怕看到许沨不想让他看到的,索性背身喊:“你怎么还不过......”
清新的皂角香瞬到鼻尖,不等沈眠反应,许沨忽然从背后抱住他,饱满紧实的胸膛压住他的肩背,双臂箍上来的力道根本没给沈眠留下挣扎的空间。
“许,许业深?”沈眠完全没想到许沨会抱上来,挣扎不过,当即愣在原地。
背贴着胸,又好像贴着许沨不停跳动的心脏,明显加快的频率像是打在身上的火点,都要将沈眠烧成窟窿了,他拿掌骨抵开许沨的头,明明没使什么力气,却把许沨整个人都推走了。
毯子还留在沈眠身上,他没什么安全感地用毯子裹住自己,瞪向许沨,“你抱我干嘛,我又没有在你的水里加酒精,你喝的哪门子假酒。”
许沨光着膀子站在他面前,整个身子因为背光形成暗区。
他模样落寞,但沈眠总觉得他这副神情是骗人的,他看着明明......有些高兴?沈眠疑惑地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把什么精神有问题的人带回家了。
他以为对方会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道歉,没成想许沨越过他直走向烘干机,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说,他完完全全被这个人忽视了。
沈眠:“.......”有病。
不过那胸肌触感怪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