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柯玉实在C市科技大学校门前见到了姜小丽和于悦。

“这……能行吗？”姜小丽很担心地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柯玉实执著地说。

于悦一言不发，紧张得脸色看上去有点儿苍白。一想到姜小丽曾经说过于悦对于洛霞可能有暴力倾向感到很害怕，柯玉实就觉得于悦的表情仿佛有些讪讪的。

“那……咱们就试试吧。”姜小丽说，“于悦偶尔去那家小吃店里买生煎，跟那个店主有点儿面熟。”

“噢，那就更好了。”柯玉实说，勉强对于悦笑了笑。

早就过了晚餐时间，久久香小吃店里已经没有顾客了，女店主坐在吧台后面的高椅子上无聊地织着一件浅蓝色的绒线衣。看见三个人进门，她放下手里的毛活儿，迎上来殷勤地笑道：“三位里面请，想吃点儿什么啊？”说话间，一眼认出了于悦，就对她点头致意道，“哟，妹子，你也来啦？”

于悦笑笑，找个靠墙的四人台坐下，点了三份生煎包子和几样小菜。

柯玉实和姜小丽都是各自在家里吃过晚饭才出来的，此时完全不饿，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两只生煎，再夹几筷子小菜过口。只有于悦没吃晚饭，坐下正儿八经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女店主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素烩汤，笑道：“给你们三位加个汤，免费的，天气有点儿凉了，喝着暖暖胃。”

三个人笑着谢过。

于悦说道：“老板，来跟我们一起坐坐呗，我们想跟你说个事儿。”

女店主有点儿好奇地歪歪头，从邻桌拉了把椅子凑过来坐下，笑道：“什么事儿啊？说吧。”

柯玉实就从身边放外衣和手袋的那张椅子上拿起一个半旧的牛皮纸档案袋，小心地从里面抽出一本大红平绒封面的影集，一角上烫着金色的双喜字，虽然看上去还是崭新的，但样式很显然是多年前的旧物。

他把影集双手递过去，说道：“老板，你先看看这个。”

女店主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狐疑地从柯玉实手中接过影集。

“快打开看看。”于悦催促道。

女店主只小心地翻看了几页，就抬起头笑道：“哟，这新娘子看着像是天天早晨来我店里买八宝粥的那姑娘啊。”

“没错，就是她。”于悦说，“她叫洛霞，是我的同事，在C市科技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工作。”

女店主明显有些吃惊。

“哟，那姑娘原来是个老师啊，我还一直以为她是学生呢。”

“老板，那你再看看，这些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谁？”姜小丽道。

女店主看了又看，再对着柯玉实仔细端详片刻，笑道：“这我可真说不准了，看着有点儿像这位先生，但……”

她没有往下说，但柯玉实心里明白，店主的意思是说，洛霞与照片中相比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而他却变得不仔细看几乎都认不出了。

“没错，就是我。”他苦笑道。

“哟，这位先生，你媳妇儿可真是又年轻又漂亮啊，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女店主恭维道。

“她是我前妻。我们很多年前就离婚了。”柯玉实有些沮丧地低声说，从牛皮纸档案袋里掏出一个印着“离婚证”的小本本和一本很旧的户口簿，又从自己的钱夹里拿出身份证和驾驶证，一并摊放在桌面上。

女店主瞅瞅柯玉实，又低头看看那四本证件，什么也没有碰，把手里的影集也放在桌面上，抬起头把面前这三个人依次扫视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呢？”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老板。”于悦说，揪两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和双手，从放在身后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平板电脑，把自己的椅子往女店主身边挪了挪。

“老板，你看，这是我们C市科技大学的网页，”她指着屏幕说道，“我叫于悦，在校工会工作，你看，这张图上的这个人就是我。我再给你找找洛霞。看，就是这个，她在继续教育学院当老师，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

于悦就这样讲述着，语调流畅而平静，偶尔翻动一下柯玉实放在桌面上的那些证件来佐证说过的话。女店主像听故事一样听着，渐渐被吸引住了，不自觉地也拿起那些证件细看。

柯玉实也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他惊讶地发现，于悦居然知道他和洛霞几乎所有的往事，完全不需要他补充或者更正。

这不可能是姜小丽告诉她的，他默默地想。于悦此刻说出的很多事情，姜小丽不可能知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洛霞在和于悦交往的过程中亲口告诉了她，所以她才能知道得如此事无巨细。

他悄悄看了一眼姜小丽，只见姜小丽也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于悦的述说，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注视。

“什么？你们打算让我在卖给她的八宝粥里下药？”女店主难以置信地惊呼，打断了于悦的叙述。

“不行，不行，”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可不行，你们说的那种药要是有毒可怎么办？她要是吃出事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为这事蹲监狱啊。”

“老板，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真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帮她把病治好。”姜小丽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你看，这是医生前几天给她开的处方，这种药叫‘圣?约翰草冲剂’，是专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是从德国进口的，这处方上有医生的工作单位和联系电话，你可以自己去核实……”

“不，不，真的不行，”女店主急得红了脸，像一口闷下了一杯白酒，“我真不能答应你们，我就是个卖生煎包子的，小本生意，我真不能摊上事儿。”

无论他们三个人如何恳求，女店主就是不肯松口。到了九点半，她就推说要打烊了，请他们赶紧从店里离开。

三个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那张处方背面写下了各自的工作单位和联系电话，给女店主留下，请她再仔细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