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杜若“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待到看清进门的是柯玉实，才蓦地放松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把隐在手肘后面的一副双截棍悄悄塞进茶几的玻璃台板下面，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但柯玉实还是注意到了，赶紧举起双手，笑道：“大侠，大侠，小的途经宝地，真不是歹人！良民，良民大大的……”

说到这儿，自己也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见笑，见笑，本来是仙侠风格的，这怎么还串到日本鬼子那儿去了？都是前些日子抗日神剧看多了。”

杜若也笑弯了腰，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迎上前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电话说一声，吃饭了吗？”

“吃过了。”柯玉实只回答了最后一句，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去接儿子放学了呢，才自己拿钥匙开的门。”他对去餐台边给他泡茶的妻子说。

“没，十点十五出门就来得及，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杜若边说边小心地端来一杯八分烫的热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哟，你一说时间倒提醒我了，我得给老郑打个电话，省得他过会儿睡着了。”柯玉实边说边从公事包里摸出手机。

“喂，郑哥，我和嫂子已经到C城了，晚饭也吃过了，她现在在宾馆房间里跟病人家属说话呢……我回家了。明天她们完事了会联系我，我再接上嫂子一起开车回去。单位没啥事吧？……噢，没事最好。我就是打电话给你报个平安，省得你挂心。好，不说了，你一个人在家，也早点儿休息吧。”

看见杜若探询的目光，柯玉实放下手机解释道：“坐我对面桌的老郑，他老婆是个挺有名气的精神科专家。前几天校庆的时候我班姜小丽说她一个妹妹得抑郁症了，想找个稳妥的医生给看看，我就给联系了老郑老婆，刚才的晚饭就是姜小丽她们请的。”

“她妹妹病得重吗？”杜若随口问道。

“好像挺重吧，”柯玉实说，“我也不太知道。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提了几句，说是已经好几年不上班，也不出门了，看见熟人都说不认识。”

“噢，那听着还真病得不轻。”杜若同情地叹道，“人家老郑老婆肯这么大老远地来出诊，还真挺给你帮忙的。”

“哪儿啊，这其实是我在帮老郑两口子的忙。”柯玉实说，“老郑老婆正忙着挣钱给他们儿子还房贷呢。出这一趟诊，姜小丽管吃管住，我车接车送，她一分钱都不用花，挣的诊金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杜若面前比了比。

“哟，这么多钱啊，那可真不便宜。”杜若微微有些吃惊，半晌又叹道，“老公你说，过几年咱儿子工作了，咱俩是不是也得帮着他还房贷啊？”

柯玉实想了想，说道：“到时候咱俩差不多都该退休啦，咱俩可没老郑老婆那么有战斗力。人家是精神科专家，主任医师，自己行医，越老越值钱；你说咱俩会干什么呀？我会检测进出口的机电产品合不合格，你会办出国护照，要是离了单位自己单干，那就得叫走私和偷渡。所以呀，离了单位，咱俩也干不了啥。”

他看看模样有些失落的妻子，忽然笑道：“老婆，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你那样子好凶哦，拎着双截棍，像个母老虎似的。要不你退休以后当私家侦探吧，咱开个侦探社，就叫‘柯男之母侦探社’，这名字怎么样？是不是也能雷倒一大片？说不定咱比老郑老婆挣得还多呢！”

“去你的，没半句正经话！”杜若被逗乐了，“你看满大街哪有什么侦探社？再说了，我才不干呢，到时候老胳膊老腿的，万一被坏人打一闷棍，咱柯男可就没妈了，你这不是害我吗？”她看一眼墙上的钟，“不说了，我得去接儿子了。”说罢，站起身去卧室穿外衣。

“要不我去吧。”柯玉实道。

“不用，学校门前接孩子的车排出二里长，我一般都跟他约好地方等着。他不知道你回来，你去了别他再没看见。”杜若边说边从卧室走出来，到门口玄关处换鞋。

“现在的孩子啊，差不多个个都是近视眼。就拿我认识的孩子来说吧，有一个算一个，就没谁不戴眼镜，度数还都不低呢。这以后长大了，开个车都不一定能看清路，是多大的安全隐患啊，想想就让人担心……”

她嘀咕着，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