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早晨，柯男说什么也不肯去补习学校。

“就放我半天假呗，”他可怜兮兮地向母亲央求，“我爸回家都一个星期了，我也没怎么和他在一起待过。我今天下午再去补课，不行吗？”

杜若正要长篇大论地给儿子讲道理，柯玉实却抢先说道：“行！就给咱儿子放一上午假，说吧，儿子，你最想干什么？”

“哇噻——！老爸万岁——！”

柯男乐得原地蹦起老高，还在半空中使劲儿挥了两下拳头。

“爸，你最好了！爸，能不能让我玩会儿电脑游戏啊？就玩一会儿！你都不知道，我平常想看一眼电脑我妈都不让；还有，我想回看一遍体育频道上周末的世锦赛，我们同学都说特别精彩……”

最后的结局就是父子俩挤坐在电脑前玩了两小时游戏，又并排窝在沙发上回看了一场足球赛。

快到中午的时候，柯玉实说要请杜若和儿子出去吃顿饭，柯男立刻在沙发上把双手双脚都举起来表示赞成。

“儿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柯玉实问。

“油焖虾行吗？”柯男立刻说。

“那就快穿衣服走吧，”柯玉实拍了一把儿子结实的后背，“我正好知道老火车站附近有一家饭店的油焖虾锅做得特别正宗。”

出门的时候，他对杜若说：“咱们开两辆车去吧，等会儿吃完饭我就直接回单位去了，你和儿子有个车到底方便些。”

“那我要坐我爸的车，”柯男叫道，“我爸买了新车我都没怎么坐过呢。”

“什么新车？是二手车，”杜若笑着纠正他，“不过坐吧，坐吧，我也坐你爸的车。等会儿吃完饭还是让他送你去补习学校。我先在外面逛逛街，然后坐公共汽车回家，晚上再开车去接你回来。”

“那样也行。”柯玉实说，在妻子和儿子的簇拥下出了家门。

他推荐的那家饭店里的油焖虾锅做得的确十分正宗。

在一只比洗脸盆还大一圈儿的铸铁锅里，油汪汪、红彤彤地焖了一百多只开过背的大虾，锅底只垫了薄薄一层油炸土豆条，浓稠的秘制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儿，鲜香四溢，虾上还点缀了一点儿碧绿的葱花和香菜末儿。

菜只有这唯一的一道，每人配一碗米饭，不限量，吃完了可以随意添。

柯玉实和杜若年纪都不轻了，顾忌这道菜里的高脂、高盐和高嘌呤，尤其是柯玉实，担心把好一阵子没犯过的痛风重新勾引出来，只象征性地吃了七八只虾。只有柯男甩开腮帮子狂吃，一个人就把锅里的虾消灭了一大半儿。

“儿子，你这也吃太多了吧，”杜若终于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用筷子拨拉着数了一遍柯男面前桌布上堆成小山似的虾头，“你已经吃了七十九只啦。虾可是上火的东西，吃太多了会长痘。”

“不怕，长就长，先吃了再说。”柯男笑道，把刚剥出来的一个大虾仁醮上点儿汤汁塞进嘴里，还顺便美滋滋地吮了吮那两根粘满虾黄的手指。

杜若看一眼儿子，再看一眼柯玉实，笑着皱皱眉头撇撇嘴。

“没事儿，咱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姑娘家，就算脸上长几个痘还能怎样？”柯玉实笑着给儿子打圆场，“儿子，咱下午就又开始好好学习了啊，想吃啥好的，等过几天爸回家来再请你和你妈一起去吃。”

柯男嘴里嚼着虾，没工夫说话，只好拼命点头，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上了。

杜若帮儿子把眼镜戴正，顺便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问柯玉实：“老公，你像咱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吃东西的样子也是这么狼吗？”

柯玉实端详了一下忙着狼吞虎咽的柯男，摇摇头说：“怎么也应该比他现在这样子斯文一点儿吧。”

“爸，你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欺负我没看见你小时候啥样子是不是？”柯男居然放弃了吃虾，也参与了父母的玩笑，“你小时候就算比我现在斯文，那也是因为爷爷奶奶从来没给你吃过这么好吃的油焖虾，你诚实地说一句，对不对？”

柯玉实想了想，有点儿小尴尬地点点头：“说得也挺有道理哈，你别说，我小时候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连见都没见过。”

杜若见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如此有趣，先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一家三口人欢欢喜喜，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