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谈话，杨凛并不想在太子这边多待，比起这个，他更想早些回到齐玉身边，齐玉之前的状态看得他很担心。

云瑞之前提醒过他，要是他跟齐玉的事情暴露了绝不是一件好事，断袖之癖对皇家来说是一件极损颜面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外人表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不堪的话语是肯定少不了的，对于皇室威严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杨凛考虑过下场的，他跟皇帝接触过，了解一些皇帝的性子。他知道这位天子哪怕再不喜欢齐玉也不会杀子，最不好的下场就是他意外“病逝”或出其他“意外”，齐玉再怎么都能够保住命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被太子发现的一瞬间，齐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保住他。

主动勾引他的。

杨凛脚下步子加快，朝齐玉的营帐那边走去，想起齐玉说的话简直气笑了。

就齐玉那个胆子，怎么可能主动勾引他。

害怕得都发抖了，还有胆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说着都是自己的错。

一股气之后随之升上来的是心疼。

他能够理解齐玉想要保护他的心，可齐玉选择的行为让他心疼。

齐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凛才更加心痛。

“阿玉，你怎么了？一直盯着那儿看？”杨凛刚走到齐玉的营帐门口就听见了里面属于韦沅的声音。

杨凛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韦沅，以及一看见他露出惊喜表情的齐玉。

齐玉已经醒了，坐在榻上，腿上搭着褥子，脸色还有些白，看着状态算不得很好。

齐玉看见杨凛回来提起的心才落回原处。

从小桃那里得知杨凛跟齐修走了的消息后齐玉就在担心他，神经一直紧绷着。

他害怕杨凛会出事，他想要去找他们，又被韦沅缠住了脚步，加上他又怕自己过去会加重太子殿下的怒火，所以只敢待在帐中等待着结果。

他像一个囚徒，等待着审判。

看见杨凛的那一刻他才松下了心。

还好，对他而言，最可怕的猜想并没有成为现实。

韦沅转头，看见了杨凛。他不清楚其中内情，没想其他的，只以为杨凛也是来找齐玉的。

这很正常，杨凛跟齐玉本来就关系好。

虽然韦沅免不了仍然有些吃味，却也没有多想些什么。

韦沅：“你也来了啊。”

杨凛“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大步走进来到了齐玉身边。

齐玉眼睛也落到了杨凛身上，确认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哪里看起来有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阿凛。”他眼睛盯着杨凛，喊了一声人。

杨凛在榻边坐下来，手掌落在齐玉头顶，摸了摸：“嗯，放心吧，没事。”

韦沅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撇撇嘴。

齐玉和杨凛在他面前向来亲近，这样的动作落到韦沅眼中是亲近了些，却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韦沅凑到齐玉身边，喊着人：“阿玉，阿玉，我这次猎到了一只狐狸，皮毛可漂亮，赤红色的，一点儿杂毛都没有，做成斗篷肯定很好看的。”阿玉穿上肯定很好看的。

他邀功一般地齐玉说着，又偷偷朝杨凛扬了一下眉毛，像是在炫耀一般。

“对了，韦三公子。”杨凛难得理会他，只想将人打发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韦家的人好像在找你。”

“你不回去看看。”

韦沅：“是吗？”

韦沅不作他想：“那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他转头看向齐玉：“那阿玉我先回去看看，一会儿我让人把那只狐狸送过来了，那只狐狸可漂亮了，没有一点儿杂色，你肯定会喜欢的。”他花了不少劲才猎到的。

齐玉心思不在那上面，勉强笑了一下：“嗯，谢谢。”

韦沅没想太多，直接出去了。

韦沅一出去，齐玉立马拉住杨凛的手，一脸紧张：“阿凛，你没事吧？太子殿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的身体往前倾，恨不得将人扒了彻底检查一遍。

杨凛反握住齐玉的手，拇指指腹轻轻揉揉他的掌心，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没事的，阿玉，太子殿下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拉着齐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齐玉的掌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什么事都没有。”

齐玉贴在杨凛脸上的那只手手指曲了曲。

他的声音很小：“我只是害怕。”

杨凛心一软，摸摸齐玉略显苍白的脸：“别怕，我不是没事嘛。”

他无奈：“之前胆子不是很大吗？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上揽。”

齐玉手指攥紧了杨凛的衣服：“我怕的。”怕你会有事，怕我会害了你。

他怕他又错了。

或许他就不应该贪心。

杨凛抱住了齐玉，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同哄孩子一般：“不怕不怕，我陪着你呢，小殿下不怕。”

齐玉依偎在杨凛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着，在这样的气息中渐渐安下心来。

“嗯。”

*

齐修在杨凛离开后也泄了气，想到齐玉跟杨凛的事情脑袋发疼。

他坐在桌案前撑着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齐玉跟杨凛的事情让他太震惊了，他都忘记了询问齐玉有没有受伤。

本来他去齐玉的营帐就是为了去看他的。

还是林云告诉的他，掉下坑洞里的人不仅有林云，还有齐玉。

他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头一震，想到自己当时看见的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齐玉。

鲜明的对比让他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心痛，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四殿下是因为想要拉住我才掉下去的。”林云是这样说的，“本来四殿下不会掉下去的。”

林云想起齐玉的所作所为，眉眼柔和了下来：“四殿下是个很好的孩子。”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一个人，四殿下却努力照顾他，保护他。

“好的让人心疼。”

齐修听着林云的话，没有回应，沉默着。

他清楚。

他的弟弟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只不过以前他对齐玉的偏见太大了，才会对齐玉存在误解。

齐修爱他的母后，齐玉的出生导致了母后的去世。

即使知道这件事实质上怪罪不到齐玉身上，因为做决定的人从来都不是齐玉，可是齐玉的出生带走了疼爱他的母后，因此他还是免不了对齐玉心生怨怼。

他们将“罪”归于当年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婴孩身上。

齐修忍不住对齐玉更加严苛。

齐玉要懂事，要听话，要优秀，不能胡闹，不能变“坏”，这样才对得起母后。

因为他的自私，他对齐玉的要求要高于旁人。

他冷待齐玉，总是对齐玉不满意。他希望齐玉变得非常出色，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觉得这样的齐玉才值得母后的坚持。

齐修眼神一暗。

他们想要齐玉跑快一点，忘记了齐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当他们觉得齐玉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聪慧和懂事时，他们忍不住对他更不喜，连带着旁人也被他们的态度影响。

齐玉不知道这些，也有可能知道，可他还是想要亲近他们，和他有着血缘联系的亲人。他期待着他们能够回头看看他，努力对着他们笑，对他们好。

无关利益，只因为他们是亲人。

而他们却耗尽了齐玉的期待，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发现齐玉已经放弃追上来了。

齐玉不想跑了，他很累了，所以选择了放弃就待在原地。

当齐修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想要回头时，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他们之间过于生疏了，全然不像血脉相连的亲人，隔的距离太远，他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他。

齐玉站在那里，而他过不去。

对不起一词太轻了，轻到不足以挽回那个已经放弃了的孩子，轻到无法弥补曾经的错误。

齐修想起齐玉对杨凛的依赖，靠着椅背。

一声很轻的叹息散在了空气了。

他想，算了，若是和杨凛在一起阿玉会开心，那就这样吧。

断袖之癖又如何，齐玉身为大云唯二的嫡皇子，肆意妄为一些也是可以的。

齐修不强求其他的了，只要他的弟弟开心就好。不那么出色也没关系，不亲近自己也没关系，开心就好。

以前是他努力朝自己走来，现在也该换作自己朝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