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看着杨凛怀中的少年，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
齐玉这副模样像是看见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一样，绝望而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
齐修想不通。
他的阿玉本应该是明媚自由的少年郎，他还记得少年对他露出的灿烂笑容。
不该是现在这样，如同畏瑟的小兽。
齐修想不明白，但是看见齐玉这副模样心脏很疼。
他看着齐玉紧紧抓着杨凛衣服的手，口中不断重复的话语，以及在杨凛安抚下颤抖幅度变小了的弟弟。
齐修不是笨人。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的弟弟是真的喜欢杨凛，喜欢到宁愿将一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也不愿自己动杨凛。
他若是动了杨凛，就齐玉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会崩溃。
为什么呢。
齐修咬牙。
为什么他的弟弟把一个外人看得这般重要？
他在心底问为什么？其实本质上他质疑的是凭什么。明明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玉……”齐修向前几步，看着杨凛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松了。
齐修尽量去忽视掉抱着他弟弟的那个混蛋，也在榻边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杨凛怀中苍白的人的脸，这是他第二次碰他的弟弟。
齐修看着人，抿唇的力度加重了。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轻轻摩挲了下齐玉的脸颊，放低了声音：“没事的，阿玉。”
齐玉的眼珠以一种僵硬的状态动了动，手松开杨凛的衣服，抓住齐修的一点衣料，低下头，用祈求的姿态开了口：“太子殿下，是我的……”
“你没错的，阿玉。”齐修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喜欢，齐玉露出这样几乎卑微的模样，特别是面对他。
齐玉被这样的话弄懵，睁着眼睛看着他。
齐修眼神复杂：“你没错，我不会做什么的。”他的弟弟没错，只不过是被镇国公家的那个混小子哄骗了一颗心而已，被勾着丢了心。
这怎么能说是齐玉的错，齐玉只是心思单纯了些罢了。
现下他不仅不能动杨凛，还得替他们遮掩。
想到这里，齐修恨恨地看了一眼拐跑了齐玉的人。
杨凛暂时没有理会齐修，专心安抚着人。
大概是一柱香后，精神紧张的齐玉在杨凛的安抚下睡了过去，杨凛小心翼翼地将齐玉放下，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看向了一边的齐修。
齐修黑着脸，又不愿意将好不容易睡下的人吵醒，冷着声音：“跟我过来。”
杨凛扭头看了一眼榻上的齐玉，转身跟上了齐修的脚步。
在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熬好了药回来的小桃，看见齐修一惊，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照顾好你家主子。”齐修抬手止住了她，说了一句就出去了。
杨凛：“小殿下刚睡下，注意别吵醒他了。”
小桃：“啊？是。”
小桃手里端着药，看着杨凛跟着齐修出去了，她朝外看，直到看不见人才收回目光看向帐中的主子。
她有些担忧。
杨公子没事吧？太子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准确来说，是非常难看。
小桃有些担心，可她一个婢女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内心祈祷杨凛不会有事。
杨凛跟随着齐修回了齐修的营帐那边，负责伺候齐修的内侍低着头不敢说话，不需要多猜测，仅从脸色上来看，就可以看出太子现在的心情很差，这个时候自然没人敢去触太子的矛头。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齐修眼神一扫，让伺候的人出去。
“是。”
侍从们出去了，齐修坐在椅子上，和杨凛对视着，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齐修审视着杨凛，目光不善。
在他看来，齐玉就是年纪小被杨凛哄骗了而已，他的弟弟以前可没有表现出过喜欢男子的倾向，是这个从青州来的土匪小子带坏了他乖巧懂事的弟弟。而现在他还不能动这个家伙，要是动了，齐玉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他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齐玉那副破碎模样。
他不仅不能动杨凛，为了齐玉好，他还得帮他们遮掩好。
齐修很清楚这件事如果被父皇知道绝对会生气的，杨凛会有怎样的下场齐修不关心，但是齐玉也逃不了责罚才是齐修不愿让齐林知晓这件事的原因。
父皇本就不喜齐玉，要是知道齐玉做出了这样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情，不死也得脱层皮。
齐修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是母后留给他的弟弟。
可是……齐修看了一眼杨凛，就这样让他轻易放过杨凛他又不甘心。
齐修握了下拳，指甲掐进了掌心，深呼一口气，开口语气好不了：“怎么？没什么跟本宫说的吗？”
杨凛感受到太子对自己的怒火。
杨凛：“太子殿下希望我说什么？”跪下告罪？
想了下面前人的身份，杨凛跪下来了：“太子殿下息怒。”
“混账！”齐修一把拿起桌案上的砚台扔出去。
息怒个屁！
齐修心头一股子火没处发。
他勉强还有一点理智，砚台从杨凛身边擦过，砸在了他的脚边，墨汁溅了出来，在杨凛衣摆留下一道墨痕。
“你哄骗阿玉跟你好，还敢跟我这样说话。”齐修冷声道，“你倒是胆大，竟然敢诱拐本宫的弟弟。”
杨凛意外地看了齐修一眼。
他记得皇帝和太子都不喜欢他的小殿下的，可太子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不在意小殿下的样子。
这副恨不得拆了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很在意。
不过诱拐……“草民与小殿下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个屁。”向来以儒雅温润著称的太子殿下难得的爆了粗口。
“你不过是仗着阿玉年少不知事罢了。”齐修恨恨道。
“阿玉年纪小，不知情爱滋味，简单就被你诱骗了去。”
“草民从未诱骗过四殿下。”杨凛忆起自己告白时不敢置信的齐玉，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喜欢自己一样，看得他心疼。
还有喝醉后在他背上呢喃的那些话。
杨凛眼神认真：“草民是真心心悦小殿下的。”
或许是从小在青州的寨子里长大的，山高皇帝远，又经常跟官府作对，加上他自己本身的性子，哪怕是回来了那么一段时间，他对皇室的畏惧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重。
更多的是对齐玉的心疼和不平。
“你们不要他，我要。”
这一句话让齐修一震。
他立马反驳：“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弟弟。”
那是母后留给他的弟弟，他怎么可能不要他？他想了很多法子想要跟阿玉多亲近些，可惜效果不明显。
想到这里，他抬眼瞟了一眼下面跪着的杨凛，有些吃味。
齐玉跟杨凛的关系比跟他好多了。
是他有错在先。
齐修想到自己以前对齐玉的严苛，在齐玉花了心思讨好自己时对他的冷言冷语。
“可是看不出来。”
杨凛对这位尊贵的贵人说。
“他总是不开心，总是害怕，总是被人欺负。”
“明明是一个皇子，可是谁都能说他一句。”
杨凛真的不理解：“他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将当年所有错误都归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他们。
齐修定定地看着梗着脖子为齐玉抱不平的杨凛，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杨凛是不同的。
齐修认识到这一点。
其他人不知道齐玉当年母后去世这件事齐玉其实是无辜的吗？
当然不是。
当年齐玉不过是一个婴儿，他能够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被带来这个世界，得到的不是期待，也不是疼爱，而是数不清的冷眼与苛待。
齐玉在其中是最无辜的，毕竟当年的他什么决定都做不了，他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其他人不清楚吗？
自然不是，他们只是依据着齐林和齐修的态度而选择了对待齐玉的态度。
齐林和齐修对齐玉表现得不喜，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亲近齐玉，更有卑劣者会去往他身上踩上一脚。
追其根源，有错的人是他跟父皇。
杨凛却不同。他会为齐玉抱不平，会为齐玉难过，即使是面对他，也会站在齐玉那边护着他。
在齐玉状态不对的时候，杨凛的第一选择就是去安抚齐玉，不顾自己在场。杨凛没有管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他落得个什么下场，只想着将齐玉安抚下来，驱散齐玉的恐惧。
如果自己真的要动杨凛，那杨凛的行为就是在火上加油。
他相信杨凛也知道这个，可他还是选择了齐玉。
齐修突然发不出脾气了。
他张张嘴，说道：“你回去吧。”
杨凛意外，他以为自己至少会被罚一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太子的脾气这么好吗？
齐修盯着吃惊看着自己的人，内心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齐修说，“日后你要是敢对不起阿玉一点儿，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可以为了齐玉而选择退一步，要是杨凛日后敢辜负齐玉，他当然也不会放过杨凛。
齐玉很重视杨凛，从他想要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而保住杨凛就可以看出来。
他已经做错过事情了，不能够再错上加错了。
杨凛瞧了人，道：“是。”
他才不会对不起小殿下呢，那可是他放到心尖尖上疼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