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这一次睁眼，没有见到她认为最有可能见到的希琳，倒是见到了另一个暌违的身影。

“我就知道在这里等你准没错。”

利露帕尔巧笑倩兮，风情不减当年。

“尊敬的客人，你可让我苦等了好久。”

瑟瑟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四周，她似乎还在宫禁之内，这是一处宫室的大厅。

“不知我有何荣幸劳你久等？”

利露帕尔笑得高深莫测：“你可是在找你那些凡人朋友，不妨告诉你，我与他们相见恨晚，已邀了他们做客，只要你愿意，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瑟瑟笑了。

“我当然愿意，那便劳烦你引路了。”

“不巧。”利露帕尔也笑望着她，“我还有要事在身，暂且无暇满足你的愿望。不过，如果尊贵的客人愿意动用你神奇的力量为我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那我想必很快就能腾出时间了。”

“可惜，我也不巧得很，也有着急要见的人。如果你将我想要见到的人带到我面前，那我一定立即考虑你的请托。”

利露帕尔美目微竖，又很快垂下委屈的角度。

“你同情希琳，为何不能同情我呢？”

瑟瑟丝毫不为所动。

“希琳帮助我，你却想要利用甚至伤害我，我为何同情你？”

何况，利露帕尔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应当归因于她自己的选择。

瑟瑟想过，利露帕尔在诸多镇灵中，一定是相当不同的那个存在。

她不像匿身于绿洲风物的小镇灵懵懂，即便迷惘地受到捕捉和囚禁，也只生出一点迟钝的憎恨；也不像投身于绿洲机械的大镇灵菲利吉丝迂执，全心敬慕花神，甚至愿意无底线地损伤消耗自己，只为保全受到花神偏爱的人类的福祉。

利露帕尔有更多情绪，更多欲望，就这些特质看来，较之其他镇灵，她最近于人。

花神或许注意到了，不知是否想过将她作为镇灵向人类转变的契机。赤王也没有错过这点，将她派为选任人类藩王的使者。

但是，利露帕尔不似其他镇灵无私无欲，行事但凭自己的心意，连花神和赤王的愿望和命令都要退一射之地。

利露帕尔或许曾因花神为人类抛弃镇灵而渴求情感的补偿，因赤王迷恋花神而好奇爱情的味道，又因花神和赤王相继陨落和归隐而笃信爱人的奉献。

不过，原因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人类为花神所爱，可镇灵对人类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如果说其他镇灵对人类还算有些爱屋及乌的顾念，那向人类探求永恒的爱情和奉献而不得的利露帕尔对人类多半只有恼羞成怒的不甘和不耐。她将自己全部的一厢情愿和一意孤行终于憎恨和报复，只求毁灭奥尔玛兹和他的血裔，不顾其他凡人的死活。

利露帕尔终归还是精灵，太过纯粹。

她是距离人类最近的镇灵，拥有情念。

她距离人类也还是很远，人类能够控制自己的情念，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能学会这一点。

不论是对爱的克制还是对恨的克制，她全都没做到，甚至没想到。

就连她时常挂诸于口的对无辜女儿的怜爱，与她复仇的痛快比起来也不值一提，不过是一阵自我陶醉的幻觉，是又一场虚伪的自我满足。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利露帕尔面对仿佛要劈开她心将她看透的目光，重新升起了不平的憎恨。

“既然你不愿接受我友好的帮助，那便继续你徒劳的寻找吧，我倒要看看，希琳和同伴，你能找到哪一个！”

“……”

瑟瑟平静地看着她。

“你根本没找到我的朋友们吧？”

“呵，我是居尔城实际上的主人，你难道认为我连几个凡人都控制不住吗？”

“你的主人们不曾教过你，答非所问的反问也是说谎的表现之一吗？”

瑟瑟看着利露帕尔乍然变色的脸，不介意再激怒她一点，再让她失措一点。

“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如此糟践赤王的子民，就算他们都是凡人，他们灵魂的哀叫也会动摇沉睡的赤王，在他醒来之前，你有把握完成这场复仇吗？因为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你才想要我的协助。”

“……你也需要我的协助。希琳的爱子，希鲁伊已经得知母亲遭受的虐待，正在纠集不得聊生的民众，即将弑杀残暴虚伪的生父。毁灭的大宴即将展开，没有我的帮助，你和你的朋友不可能逃出生天。”

瑟瑟越发确认利露帕尔对他们流落至此的真相一无所知，不再同她纠缠，径自离开，只丢下最后的告诫。

“你妄言自己是主人，却不知自己才是情念驱策的奴隶。在你酿成足以招致漆黑毁灭的大罪前，你该想的是自己逃脱仇恨桎梏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