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荧呆在原地,只有双眼睛还能颤动,嘴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原因有二:一是她不知道虞奉明听见了多少,自己在他面前虽说不上装得有多么温柔、弱小,可至少言词不会如此泼辣无礼;二是她不知道虞奉明怎么突然来了锦绣阁,也不晓得会不会做出让她招架不住的举动。
李寒依那时笑塌了腰,一手扶着柜台一手去揉脸上的酸肉:“江晚荧,你别说了,你要笑死我!我脸都僵了。”等抹去泪花才发现店铺里多出个人来,轻咳两声正色道:“这位公子,小店打烊了。”
“是吗?”虞奉明略过江晚荧,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一脸惋惜,“看来是我来得不巧。”
“等等。”李寒依心道,好有钱的声音。见他生得好看,身上那身衣服又衬得他格外贵气,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主意:“公子是来得刚好,小店是要打烊了,也就是还没打烊呢。公子是要做什么衣服呢?”
“看来是耽误你们打烊了,唔…做一身官服便好。”
原来是位官爷,李寒依眼睛亮了一度:“不耽误不耽误,大人是要做几品官服?”
虞奉明微微一笑:“二品。”
还是二品官,李寒依眼睛再亮一度。
“大人快里边请,我这就来给大人量身腰尺寸。”李寒依招呼他到屏风后站着,江晚荧仍站在门边,手里的木板都没放下,他急得要死,快步上前将木板拿到一旁,又攥着她的手腕往里拉,声音又急又小,“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二品官啊,二品啊,长得又好看,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遇不上,没想到今天自己走进来一个。”
“你干嘛?”江晚荧推他,“遇到了又怎么样?我…我就是去给人量个尺寸,又不能对他做什么。”
“你过去抛两个媚眼,保不准人家就看上你了呢?他衣服都脱了,实在不行你就上手摸两把,这样就算没看上,也不算太亏。”李寒依一掌将她推到屏风后,又扬着脖子,“让大人久等了。”
虞奉明在屏风后支着耳朵将那算盘声听了个大概,勾唇一笑,心里不住暗爽。听见江晚荧来了,他没回头,仍背对着她兀自解着腰带。
也是不常见他自己脱衣服,罢了,都脱光衣服睡过那么多次了,还矫情些什么呢?做好心理建设,江晚荧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手指搭在他腰间解那东西。
他低着头,向前走了半步,鼻息喷洒在她额间,微热。
距离拉近,逼她抬头,而她故意不去看他。
束腰被熟练地解开,他微微弯腰,凑到她耳旁问道:“是要脱几件?”
“什么?”她慌了神,猛地抬头。虞奉明那句话声音不算小,李寒依肯定能听到,等对上那双笑眼,才反应过来他是特地挑了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来逗自己,耳根滚烫,“脱去一件外衣就好。”
他没再回话,将那外衣褪去挂在屏风上,又看着她,手指点了点胸,张着嘴却没出声。江晚荧盯着他的口型变化,辨出是句“要摸吗”,脸上更烫,心里暗骂李寒依口无遮拦,那些浑话果然被他听去了。
她偏过头不做声,快步绕到他身后站着。手上那根线被她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环绕在他腰腹。
“念吧,我给你记着。”李寒依支着下巴喊她。
“腰,二尺二。”
“二尺二…”他嘴里念叨着,在纸上记下那数。
江晚荧心里念着“虞奉明是木头,虞奉明是木头”,才尽力撇去两分杂念,又好在他再没做些什么逗她,因而手上动作飞快,将其他几处也量好。
最后剩下肩宽,她在他身后微微踮起脚,伏在他肩头将丝线扯平去量,可忘记屏风上挂了面小镜子,才一抬头就与镜中人的目光对上。
不过就一眼罢了,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心虚成这样,飞速移开眼,连尺寸都忘记报,还是听见李寒依催她才张嘴:“肩宽…一尺四…”
李寒依将最后一个数记下,墨还半干着,便捻起纸张看了又看,对这副好身材满意的不得了。
穿好衣服,虞奉明跟他商量几日后来取,李寒依却说三日后差个绣娘直接送他府上,也不麻烦他再跑一趟。
虞奉明挑眉:“那位姑娘…也是绣娘么?”
那位姑娘,还能有哪位姑娘,不就是还在屏风后磨磨蹭蹭的江晚荧。李寒依大喜,脸上堆满谄媚二字:“是是是,大人,过几日便让这位绣娘亲自送到您府上。”说罢又推来张纸,让他将住所写下。
虞奉明笑笑,抬手写了他崇业坊的住所,便拂袖离去。
听见人走了,江晚荧才敢出来,李寒依戳她,贱兮兮问:“摸了没有,摸了没有?”
“摸什么啊!”江晚荧抬手打他,“要摸你去摸,我才不想再被抓去衙门。”
“你真是…你真是!那样好的□□摆在你面前,你都把握不住机会。”李寒依恨铁不成钢,“我倒是想上手摸两把,可那大人满眼都是你了,人家问了…”他顿一顿,眼珠子往天上一顶,腔调阴阳怪气:“‘那位姑娘也是绣娘吗’?我还怎么好意思棒打鸳鸯?”
“先说好了,要送你去送,我可不去送。”
天知道去一趟那狐狸的老窝会不会掉层皮。
“死脑筋!倔驴!”他撸起两只袖子,“跟着我小打小闹有什么出息,说不定你再过十年都攒不够银子。我去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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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李寒依不知道,当晚江晚荧便被哄着诱着,把该摸的不该摸的,通通摸了个遍。
“穿了衣服的,你不乐意摸,是不是?”虞奉明轻握着她的手,贴放在自己胸前。
“不是…哈啊…”
黏腻,汹涌。
她被激得仰颈,落下时喘息化成细微哽咽。
“嘴硬。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他将那只手,沿着肌肤一路向下,与火热只有一寸之遥,旋即放了手去抚她的腰,“都是你的,都给你摸,好不好?”
她溺在水里,扭着腰肢自救,半晌都没回他。
可越是这副样子,他就越想欺负她。
“江晚荧。”他捏捏她的耳垂,让她回神,“你说我的腰,是几尺几来着?”
放缓了速度,让她得以喘息:“虞大人…是二尺二…”
“你量得准吗?”他笑,“会不会量错?”
“嗯?准的…”想不通他想干什么,江晚荧拧着眉去看他。
她无力的膝弯被捞起,双腿环绕在他腰侧。他腰身退了退,仍是盯着她:“再量一次,好不好?”话音刚落,便倾身向前。
快感如雨,扑面而来,她招架不住,断断续续喊他。腰臀悬空,双腿不自觉也绕紧,得来他不止言语上的夸赞:“真听话,就是这么量。”
暴雨过后是细密绵长的微雨,笼着雾气看不真切,可周身湿润缭绕。
“你那位掌柜的,从前也这样吗?”他速度放缓了些,淡淡开口问她,“见着相貌好的,便迫不及待推给你?”
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节奏的确让她很舒适,像漂在江中,只听见暧昧水声。
“没有的。”江晚荧喘了口气,抓住他的小臂摸了摸,意识涣散,没看见他眼里渐渐聚拢的审视,“只是他头一回见着虞大人这么好看的郎君,才失态了些。”
虞奉明轻笑一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他倒是个人才,第一回便这样熟练,本官还以为见着教坊司的嬷嬷了。”
江晚荧心底一惊,脱口而出:“虞大人去过教坊司?”
她刚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不迭,这是什么蠢问题?虞奉明这种混迹官场的人,怎么可能没去过教坊司。只是她开始害怕另一件事:也不知道他碰过多少人,会不会染上些脏病?与他相好了这么多天,自己会不会也染上病了?
想来她从前真是蠢得厉害,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半点没想起来。虽说自觉身体没什么异样,可保不准呢?不行,她明天一定要找清和替自己把把脉。
虞奉明见她媚态尽散,蹙起的细眉下生出狐疑和猜忌来,心道这姑娘定是幻想着他和教坊司哪位姑娘暧昧拉扯,吃起醋来了。他心里暗喜,自胸膛悠悠传来升温后的跳动:“吃醋了?”
“我没有,虞大人没有。”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柔声道,“虞大人虽去过教坊司,可不曾和哪位姑娘卿卿我我。我不喜欢…不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亲热,不喜欢被不喜欢的人碰。”
他没说谎。和不喜欢的人接触,光是想想就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见她眉眼的防备仍不松懈,他欺身而下,贴在她耳边亲昵:“真的,你虞大人什么时候骗过你?嗯?我在教坊司就是喝喝酒,听听曲罢了。”
江晚荧才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心里坦诚不已,只有“找郎中”三个大字,但也深知不能再僵下去,于是抬手搂住他:“虞大人,是我多嘴了。”
等收拾清爽,虞奉明穿了衣裳便走了。
他近日并不是次次宿在江晚荧床上,是觉得隔天起太早会吵醒她,倒还不如让她多睡些时辰。只是苦了他,真和匆忙离去的情夫没什么两样了。
他将才穿上的外衣解下,又吹了蜡烛躺到床上。
月色入户,屋里并不算暗。
虞奉明还没睡意,盯着上方的床帐看着,嘴角微微上扬。给院落的蝉知道了,接连叫了几声。不料那滑稽的蝉声引他发笑,胸腔笑得发紧。他抖着身子抬起右臂,将手背覆在双眼上,鼻腔哧哧出气,嗓音也混着笑意:“什么年肉…亏你想得出…”
到了第二天,江晚荧照例从江府溜了出去。她一路上神色紧张,但路过锦绣阁却没进去,脚步匆匆往东街的许氏医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