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结契后陈生怪怪的。
众所周知,陈生心里只有修炼,曾犯下把小松鼠拴在屋内,然后自己不吃不喝七日的重罪。
但最近他总是打坐到一半突然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窝在一旁的姜松,狠狠蹂躏一番后又深吸口气,重新开始修炼。
浑身炸毛,变得乱七八糟的姜松保持瘫坐的姿势,脑子嗡嗡的。
走火入魔了吧,还是疯了?
结契后陈生没有再约束姜松的行动,契约在他们之间挂上了条无形的锁链,心神一动便能感知到对方的方位,甚至能感受到强烈的情绪波动。
但不好意思,姜松到现在还没和陈生建立这方面的联系,这人的心和死了一样,什么情绪没有。
他们每天除了修炼就是赶路,姜松本以为陈生是在朝着盛山宗赶,但很快便发现不对劲,陈生这东探西寻的,怎么像在找路?
大致确定方位后,陈生坐到块石头边,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布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姜松自来熟地趴过去,陈生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赶他走。
细看才发现,这是一份地图,除了大致的地形和城镇,还有各种药材和药宗的名字。
难不成闫琦钰真的没有把解药给陈生?这人已经自己找起药来了。
“看出什么了?”陈生中指食指一并,轻轻夹住了松鼠的小尖耳朵。
姜松本能地甩头,好不容易才从魔爪下逃出,“你真没吃解药?”
陈生把地图卷到一旁,手肘撑到石板上,下一瞬,消失许久的松鼠耳朵和尾巴便窜了出来。
姜松不得不承认,陈生长得确实好看,凤眼薄唇,平时冷冰冰地让鼠不敢靠近,但是变成这副……
没读过什么书的松鼠精词穷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一个“诱人”。
这副可爱诱人的样子,倒蛮让妖挪不开眼的。
姜松扭捏地搓爪,果然松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你之前对我不好我就原谅你了,只要你把契约解开,我俩一笔勾销,我不会为难松鼠的。”
“等我恢复,就放你走。”陈生道。
不是,陈大松鼠精啊,这石蛊我真解不了,已经研究好几个月了!
姜松收起刚刚不合时宜荡漾的心,撅着嘴变回了苦命样,“明明是闫琦钰见死不救,你老缠着我干什么?”
“他说不救松鼠精。”陈生一本正经道,“但我不是松鼠精。”
放什么松鼠屁。
姜松左爪指耳朵,右爪指快扫过来的尾巴,就差把“你乱讲”写脸上。
陈生胸脯不明显地起伏一下,“没人告诉你不能给修士输灵力吗?”
这句话成功让姜松回忆起两人的初遇,他为了报恩,虽然光明正大地取走了骨铃,但是给陈生输灵力救了他一命,事后还被柳姐姐质疑给陈生乱传妖力……
欸?
姜松又仔细观察了下陈生的毛发,低头品品自己的尾巴,好像真的是一样的耶……
所以陈生不是松鼠?是他把陈生变成了松鼠?
姜松有点心虚,“那你干嘛不变回去。”
看起来陈生是气笑了,“这就要问石蛊了。”
怎么,石蛊喜欢松鼠的气味,死活拉着不让你变回去啊。
姜松找回了点底气,“那你得去找给你下石蛊的人。”
“不对。”陈生起身,隐去兽化外貌,顺手抓起振振有词的松鼠,“我要找抢我解药的松鼠精。”
这次姜松转过弯来了,陈生压根就没听他话的意思,人家摆明了冲他来的呢,歪理一大堆。
姜松双爪抱胸,面容严肃,大尾巴随着修士的手上下晃悠。既然如此,那他就看看陈生能搞出个什么解药,他可不是什么普通松鼠,他是松鼠医师!
医师迟早累死在路上。
到底是七天不吃不喝打坐的修士可怕,还是七天不休息疯狂打架的修士可怕?
姜松表示,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陈生最可怕。
在又一次看着陈生从一堆凶狠妖兽手里抢走草药后,姜松已经无心同情妖兽了。
有没有妖管管陈生,松鼠已经快累瘫了!到底为什么,明明什么事都没干却这么累啊!
老了十岁的松鼠精半死不活地倒在衣襟里,还好陈生不是真的把他当灵宠,不然指使他去抢,他不如死了算了。
陈生把草药收好,单手摊开地图,看着剩下的地点,另只手抓着姜松,随心揉着。
姜松打了个呼噜,又很快从甜蜜乡清醒,警惕地睁圆眼睛。
不能被可恶人修的诱人手法迷惑!
只恨诱惑太大了……自契约结成,姜松就忍不住靠近陈生,这人身上总是一股暖洋洋的气,可能是主人……呸!
但是,还蛮舒服。
姜松不听话的尾巴擅自缠到陈生的腕上,正在分心看地图的男人动作一滞,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不待松鼠精醒悟,陈生又开始按摩大业,意志不太坚定的小妖当即就被勾引了。
迷糊中,姜松忍不住感慨,人类真是危险的东西。
疲惫且舒适的日子过得很快,等陈生停在一间木屋前时,每天吃了睡,睡了揉,揉了吃的松鼠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之前谁信誓旦旦说闫琦钰不救松鼠精的,给鼠滚出来。
眼睁睁看着陈生把抢来的草药递给闫琦钰,姜松探出头,思考跟着闫琦钰学医的可能性。
“小松鼠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丢了呢。”闫琦钰眯着眼,温和的声音、和煦的笑眼如春风般拂上心头。
姜松缓慢眨眼,默默缩了回去。
都是假象,那个小黑人他还没忘呢。
见松鼠不愿意理会自己,闫琦钰可惜地挑眉,拿着储物袋检查草药去了。
人走了姜松才大胆地跳上陈生的肩头,“陈生你老是骗我。”
陈生摊开左手,掌心微拢了两下。姜松不懂他什么意思,心里却浮起一道声音——跳上去。
于是松鼠两腿一蹬,不偏不倚落在了掌心中央,转头看向陈生的那刻,姜松才意识到这是契约带来的想法传递。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陈生的情绪。
没等他感慨完,陈生的右手便覆到他头上,好熟悉的动作,好熟悉的黑天。
姜松无语撇嘴,这么喜欢让小松鼠当瞎子吗。
“没骗你,确实要你帮我恢复。”陈生不轻不重按了几下松鼠脑袋,感受到掌心传来两只爪子的抵抗,才收回右手。
姜松老实审视了一下自己,惊讶地发生没有一点能救石蛊的地方,随后脸色一白,“你不会要抢我的内丹吧!”
“不是。”
噢。
姜松蹲在陈生手心里,知道对方不会告诉他了。
没多久,闫琦钰便拿着几个玉瓶过来,“给,这次的药。之前吃了有什么变化吗?”
“老样子。”陈生接过玉瓶。
“我已传信给家父,有消息就通知你。”闫琦钰表情严肃,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在说什么?是在寻找悠心草吗?
姜松靠在陈生中指上,脖子快伸断了什么也没看见。
陈生余光看了眼快把自己拉成绳的松鼠,又开了口,“我探不出石蛊的来历,你的人呢?”
石蛊?
姜松连忙停了动作竖起耳朵。对啊,他查不到不代表盛山宗查不到,跟着这两个人查石蛊,不比他自己乱晃有用多了。
闫琦钰摇头,“说来奇怪,闫家留有石蛊的幼体,但却无人知晓从何而来。等家父出关,应该会有线索。”
说着他又看向认真听讲的姜松,“既然松鼠找回来了,上次的人有头绪了?”
听见话锋落到自己头上,姜松老实了,乖巧地坐正。
“笨是笨了点,倒是自己跑回来了。”陈生大拇指蹭了一下姜松的背,“我会想办法再找颗悠心草。”
闫琦钰笑着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互通消息后便分道扬镳了。
姜松遥望着隐入山间的木屋,突然想起,上次他抢走药丸,靠的就是虚空中传来的骨铃声。
闫琦钰不知道,陈生肯定听出来了。
但他没说。
“你在查落霞宗的人?”姜松趴到陈生肩膀上,冲着男人的耳朵问道。
“我在查……”陈生的声音变弱,消散在风里。
犹豫了一下,姜松爪子搭到陈生脖子上,“不是落霞宗的人吗?”
陈生乍然回神,“自然不是。”
不是落霞宗的人,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指不定陈生的石蛊也是他们下的,难道就是为了让那个长老吸几口灵气,熬到他们来?
姜松拍拍手下的肉,坐回一旁。
也是怪,陈生怎么会中石蛊。
难不成,这帮人是第三方势力,目的是打败人修和妖修!噢不对,总不能是医修吧。
姜松想七想八,最后发现,自己真的想不出来。
“无妄门有很多松鼠吗?”陈生无意间问道。
“没有,松鼠修出灵智可是很少的。”姜松挥挥爪,表示自己可是出类拔萃的一只。
“无灵智的呢?”陈生道。
“你问那么多干嘛?”这下姜松起了警惕心,怎么也不肯说了。
姜松转转眼珠,“我们可以做个交换,你问一个,我问一个,怎么样?”
陈生轻笑一声,“就为了知道有几只松鼠?”
这不是你自己想知道的嘛。
知道算盘落空了,姜松恹恹地坐回去。
身下的坐骑突然动身,陈生虚空踩了几步,轻盈落在一棵树上。
晃悠的姜松好不容易稳住,就见面前是一片红色的果海。
“几个果子答一句话?”陈生清冽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伴着温暖刺眼的日光,穿过令人恍神的果海,刺入松鼠懵懂的眼。
“我……不接受贿赂!”姜松说着,爪子不自觉卷起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