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甘草、金银花……”姜松一边叨叨一边记着今日的方子,等写完就问善水,“感觉如何?”
“苦,祛火。”善水一口闷了药,等了半天,只觉得通体发寒。
姜松是真的拿他试药,只要是性凉的,管他普通药草还是灵草,通通熬到一起。
一口下去,冰天雪地。
姜松点头,看来这几味草药并不相冲。
他的竹简上记了一堆方子的功效,看起来每日没什么进展,其实他在尝试挑个贴合悠心草功效的方子。
果不其然,失败了。
闫家不愧是医蛊大家,这种事靠他一个人确实琢磨不出来。
姜松还在思考,善水难得地聊了一句闲天,“你医术提升很快,是要接陈医师的班吗?”
“师父手下一帮弟子,你就笃定是我?”善水叼着毛笔,走过去拍几下善水的肩,让他离开自己的床榻。
“我怕以后都是你治我,那我这辈子算是到头了。”善水不理他,坚如磐石地稳住原位。
姜松气不过踹了他几脚,又不想一直站着,没办法和他挤到了一起。
“你不会一直在晋城的。”好不容易躺下,姜松吐出毛笔,偷偷在善水背上画王八,“仇人还等着呢。”
这话让善水安静了一瞬,“前段时间我撞见你一直在打探消息,你来医馆图谋何事?”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姜松装没听见,给大王八又画了个小王八。
眼前光影闪动,身前的人一个转身抓住了他的手,“陈松!你幼不幼稚!”
善水想抢毛笔,但灵力还未恢复的他远不是姜松的对手,只能让小藤蔓重出江湖。
结果一人一草皆被擒住。
“这是你的灵宠?”姜松半压在善水身上,转着脑袋逗弄着焉了吧唧的小藤蔓。
“你放开我!”善水憋红了眼,逼急了还打算咬姜松一口。
“小草给我,就放开你。”姜松眼里冒着精光,盘算着硬抢的可能性。
趁他不注意,善水张着虎牙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被抓住命运脖颈的松鼠精连忙推人,但这牙口竟咬得死死的,等终于挣开时,脖子已经裂了个大口。
看着面前嘴边溅着自己的血,连牙都红闪闪的善水,姜松破口大骂。
还没骂几句,突然软了身子。
“你……给我下毒!”姜松只觉得全身发麻,以脖子为起点,一股热流快速遍布全身,下一瞬体内的火热便烧得他忍不住挣开衣物,但同时只觉得手脚冰冷,不住颤抖。
还嚣张着的善水终于醒悟,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抓了几味草药,不待熬制直接塞到了姜松嘴中。
姜松使不上劲也看不清人,下意识咬了几口药草,苦得差点吐出来。
“吃下去!”善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关上了他发泄的窗口。
气得姜松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姜松左抬手,右抬脚,确定自己还是使不上一点力气,才转头看向床边。
满脸严肃的陈鼎和边上不敢吱声的善水已经等他半天了。
这下姜松倒也不用装,苍白的面色足以让陈鼎立马站到他这边,“师父,善水给我下毒……”
善水轻动嘴唇,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陈鼎手抵上姜松的脖子,清凉的灵力便顺着指尖流了进来,“没什么大碍,躺几天就好。”
确认人已经清醒,陈鼎松口气回去休息了。
善水等了片刻,缓缓坐到床边,“喂,对不起。”
姜松甩过头,只觉自己丢人,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
也许,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姜松侧过脸看着善水,想到这人自称治不死,如果真是百毒不侵,那岂不是……
“你是蛊童?”
此言一出,眼前人当即盯着他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防备。
知道自己猜对了,姜松咧嘴笑笑,“怪不得这毒这么厉害。”
善水不满地抓住姜松的两颊,看着无力反抗的人只能皱眉反抗,才觉得心情好了点。
“告诉你也无妨,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中了石蛊的蛊童啊。闫家能研究出石蛊的解药,怕是需要不少蛊童吧,“你出自闫家。”姜松肯定道。
少年轻笑一声,“然后呢?继续猜。”
你让我猜就猜?
姜松挑眉,闭上双眼表示自己累了。
善水不接受他的反抗,用力捏了捏他的脸,捏的姜松龇牙咧嘴,就差现原形了。
“我猜,你是为了落霞宗而来。”善水俯身到姜松耳边,“而这唯一的线索,就是陈妙。”
两人互相揭了老底,各自撕破脸皮,冷冷对视。
半晌姜松又放松下来,陈鼎知道他的来头,他怕什么,善水竟然知道陈妙和落霞宗,指不定也知道些当年的事。
姜松眼珠子一转,又靠近了善水几分,“我们可以合作,我知道石蛊的解药,作为交换,你告诉我落霞宗的事。”
善水面上阴晴不定,似是在判断合作的利弊,最后点头,松开姜松,两人心照不宣地成为了新的盟友。
海口已经夸出去,实际上姜松就知道个悠心草。
等到终于可以下地,姜松一头栽入方子的研制中。
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顶着善水幽幽的眼神,姜松乖巧一笑,轻飘飘地挥手。
急什么嘛。
一转身,面上只剩烦躁。
陈鼎吊着他,善水这边也没什么办法,明明处处是解药,却处处是死路。
姜松烦躁地蹂躏头发,放空地盯着陈妙的院子。
他也不是没去试探过陈妙,但这位陈小姐似乎疯的很彻底,问不出什么能用的事情。
若是他停留得久点,一旦被陈鼎发现,又得挨一通骂。
有点想无妄门了。
姜松有点沮丧,还不如之前和陈生一起呢,说是难搞,结果该拿的都拿到了。
背后传来一阵风,姜松仰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善水。
“陈医师不会告诉你的。”
姜松半信半疑。
“虽然不知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当年的事,他这辈子不会再提了。”善水看着陈妙的院子。
谁能想到,当年也算是风华绝代的小姐,如今疯疯癫癫,被困在一方院内呢。
“你不知道石蛊的解药,你知道什么?”
听这话头,感觉有回旋的余地呀。
姜松揉揉酸掉的脖子,估计陈鼎也治不了石蛊,善水等不住了。
但他知道的可不能说出口。
初入世的松鼠精被迫和弯弯绕绕的人类周旋,在短时间内学会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姜松思考一瞬,“我知道石蛊的线索。”他贼兮兮地转头,“就和……落霞宗的往事有关。”
“骗我?”善水眯了眯眼,蹲到姜松身边。
“当然不是!”姜松一本正经地嚷嚷,“我哥哥也中了石蛊,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善水面上还是半信半疑,衡量半天后像是信了,“你想知道什么?”
这么容易就开始讲故事了?
姜松不敢置信地眨巴眼,连忙提问,“你知道落霞宗是被谁灭的吗?”
“蛇妖。”善水快速说出答案,用挑衅地眼神看着姜松。
居然真的知道。
姜松勾勾手,“晚上屋里聊。”
“哟你还知道人多眼杂。”善水不轻不重地嘲讽,“看你天天眼巴巴望着陈小姐屋子,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原来我这么明显吗?
姜松反思了一下,又觉得有点复杂,懒得继续反思。不就多看了两眼。
两人短暂地碰面,又快速分开,成果显著。
等到夜半时分,两人端坐木桌两侧。
“喂,我们一定要这么晚聊吗?”善水困得直打哈欠,自从来了陈医馆,他的作息越来越稳定。
“避免人多眼杂。”姜松也有点扛不住,但还是强行瞪着圆眼,假装清醒。
不想多做纠缠,善水主动开了口。
这次的故事到是与阵眼精讲得,两模两样。
故事的开始,依旧是一只蛇妖与富家小姐的相恋,谁知这落霞宗的大弟子强抢民女,硬生生拆散了两人,更是在几日内大办婚礼。
而这富家小姐并非姓陈。
“她叫什么?”
“不知道。”善水喝口茶醒醒脑,“我只是在闫家偷听到的,他们知道的不多,但绝不是陈妙,因为那个女子已经死了。”
不是陈妙,那个阵眼精和长老都在撒谎?
姜松皱眉,按这个说法,陈鼎的故事似乎并不重要了。
善水继续往下讲。
婚礼当日,蛇妖杀上落霞宗,简直愈战愈勇,血流成河,当即惊动各大门派。以盛山宗为主的仙人赶来镇压蛇妖,竟久久没有压住。乱战中,盛山宗宗主一剑出鞘万骨枯,终是结束这场血事,将蛇妖镇压在暮崖峰。
“那位女子呢?怎么就死了?”姜松有点着急,石蛊的事重要,姜逸心上人的事也重要。
这边姜逸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心上人回来,那边心上人怎么已经没了。
“好像在乱战中被杀死了。”善水不以为然,“这事闹到最后,已经和这位女子无关了,孰是孰非,蛇妖都得受封印。”
于是这位女子,便不声不响地湮灭在岁月的长河里了吗?
姜松怔怔地看着善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纵使之前误以为陈小姐三心二意辜负姜逸,他也没想过这位女子已经彻底消失,也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始终对姜逸的心上人存在滤镜。
结果,这位女子不仅一心一意都是姜逸,还被迫与他人成婚,最后自己离世,姜逸被封印。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姜松心里一团火,憋着他浑身难受,恨不得回到百年前,把这落霞宗的大弟子再杀上个数百遍。
半晌,姜松才缓过劲来,双眼通红地看着善水。
“这事和陈鼎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