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铁了心与叶景羿断交,从离开董府到回到船上,叶景羿几次想与玉婉说话,都被她直接忽视了。玉婉上船就直接回房,谁都没理。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对表兄妹闹翻了。
杜志青和林栋站在船头,杜志青懊悔道:“都怪我说错话,害公子和苏姑娘闹成这般。”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去。”林栋道,“不过,下次你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别乱说话了。”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闹啊?”杜志青道。
“这种事,别人能做什么?越做越错,你消停些吧。”林栋道。
杜志青叹气:“公子对苏姑娘到底……你先前不是说他对苏姑娘无意么,我瞧着,倒是不像。”
“此一时,彼一时。”林栋道,“总之,你别添乱。”林栋心里还挺舒坦呢,总归不是他一个人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仪的女子。他觉得叶景羿比他还要笨拙几分呢。
笨拙的叶景羿正在与陶管家说话,陶忠与他说着船上的情况,一切都禀告完之后,陶忠没有离开,他斟酌着开口道:“公子和表姑娘……”
叶景羿冷眼一扫,陶忠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告辞离开。
叶景羿心里懊恼,今日早上在董家也好,在东昌码头也好,他几次想与玉婉说话,她竟然将他直接无视,话不愿听他说,瞧也不愿瞧他一眼。
如今,玉婉就在隔壁,叶景羿听着隔壁的动静,偶尔能听到玉婉和侍女说笑的声音,他的心烦躁不已——
当真不该来这趟!他不来,随便哪个兄弟来,也不必管要渡她去谁那!统统与他无关!
一连好几日,玉婉没有出现在叶景羿眼前,不管外头是刮风下雨、艳阳高照还是柳絮满天,玉婉都没有出去瞧。隔壁也安静得很,再听不到那杂乱的琴音。有时叶景羿竖着耳朵听一整日,也只能偶尔听到玉婉的声音。
有好几次,叶景羿想去隔壁敲门,当面跟玉婉认个错,不管先前玉婉如何行事不规矩,总归那日他说的话确实伤人。但他也不知到底是被什么绊住脚,让他一直没有踏出这一步。
一直到船开到沧州,叶景羿都没能见到玉婉的面。
一个人想躲另一个人,就算在同一条船上,就算一墙之隔,也能叫人见不着。
船明日就到沧州码头,叶景羿想,这次他总算能见到她了吧。
陶忠来找叶景羿说明日到港之事,说完后,叶景羿轻咳一声道:“你去隔壁知会她一声。”
陶忠闻言,哎哟一声:“今日太忙,倒把这事忘记跟公子说了,表姑娘说她这次就不下船,不和公子一起去沧州。”
叶景羿顿时变了脸:“她什么时候说的。”
“前两日雪莺跟我说的,我一时给忙忘了。”陶忠面露愧色。
叶景羿冷声道:“陶叔就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船上?”
陶忠微垂着头,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船上都是国公府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恐怕不放心的另有其人。
“那……我去劝劝表姑娘?”陶忠道。
叶景羿看看陶忠:“总归不能把她一个人留船上。”
“好,我这就去和表姑娘说。”陶忠颔首,告辞离开。
叶景羿很快就听到陶忠敲隔壁门的声音。
“陶管家,您有事吗?”雪莺笑盈盈地问。
“是这样的,公子不放心姑娘一个人留在船上……”陶忠说道。
隔壁的叶景羿听着陶忠的话,嘴角下意识弯了弯。
玉婉的声音很快传来:“这船不是外祖家的吗,船上的人也都是国公府的人,我身边也有人伺候,陶叔不必担心。”
陶忠面露难色,看着玉婉,又朝叶景羿方向看看,给玉婉使眼色,几乎是哀求之色。
玉婉心里哼了一声,自己不来请,倒是会为难旁人!
玉婉想着陶忠一路上对她很照顾,以后到国公府肯定还有要麻烦人家的,到底还是应了。
陶忠离开后,雪莺小声道:“姑娘,你真要下船啊?不是说不想见到那个人吗?”
“也不好叫陶管家为难。”玉婉道,“总归我不理他就是。”
满娘担心玉婉做得太过,小声劝道:“在船上姑娘怎么着都行,到了外头,可别太下他面子。”
“我知道,满娘放心。”玉婉应下。
玉婉已经做了下船的准备,谁知半夜竟来了月事,且一向来月事并不会腹痛的她,这次竟腹痛难忍。
翌日一早,满娘便去找陶管家,说姑娘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下船了。满娘担心陶姑娘误会姑娘拿乔,还隐晦地提了玉婉不能下船的原因。
陶管家听出满娘话里的意思,关切道:“要不我上岸后,请个女医来瞧瞧?”
“如此便麻烦陶管家了。”满娘忙道,她心里确实不放心,毕竟姑娘之前也没有这个毛病,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在船上,湿气更重些。
“不麻烦,你回去叫姑娘尽管放心,船上安全得很,不会有事的。”陶管家又道。
满娘会意,回了房。
叶景羿一直没出门,在等隔壁的玉婉。
陶忠过来敲门,云松开了门,陶忠进来后道:“公子,该下船了。”
叶景羿还不知道该下船了?可隔壁那人……
“对了,表姑娘的乳娘适才来找我,说表姑娘身子不适,不能下船了。”陶忠又道。
叶景羿原本平和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病了?”叶景羿道。
“是女孩儿家的病,等上岸后,我会请女医来为姑娘瞧的。”陶管家道。
叶景羿听陶管家这么一说,脸竟有点红了。
“那陶叔别忘了,请个好些的大夫。”叶景羿道。
“哎,公子请放心。”陶忠应下。
叶景羿死了心,和陶忠一起出门下船。
船头的甲板上,杜志青和林栋正在等着叶景羿和玉婉,见只有叶景羿一人和管家过来了,二人对视一眼,林栋用眼神警告杜志青,叫他别乱说话。
叶景羿见林、杜二人又要跟着一起下船,这次他倒是情愿他们一起跟着。
叶景羿没说玉婉为什么没下船,林、杜二人也没问,一行人跟着沧州胡家来接应的人离开。
去胡家的路上,叶景羿心里一直不太放心玉婉,明明他也知道船上不会有任何危险,可就是一种心没有落到实处之感。
到了沧州城,叶景羿立马和陶忠一起去请了大夫,又让云松陪着大夫去码头。
船上,玉婉的腹痛仍在持续,雪莺几个急得团团转。
晌午时分,云松终于带着大夫上船了。
大夫给玉婉手上扎了几针,又给玉婉吃了粒药丸子,半个时辰后,玉婉的腹痛好了许多。
玉婉腹痛缓解了,心里生了几分遗憾,又想进沧州城瞧一瞧。
可这会儿她想下船却是不成,别说满娘几个拦着,就是船上被叶景羿留下的人,也是把她看得死死的。哪怕只是玉婉出现在甲板,船上的人都紧张得很,生怕三公子不在船上时,这位金贵的表姑娘出什么事。
只隔了一日,叶景羿就回船来了。
胡家给玉婉准备了一些沧州的特产,陶管家故意将这些东西留在了叶景羿房中。陶管家是个人精,自家公子对表姑娘的心,他是看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看得明白也不能说,毕竟这表姑娘是假的,公爷就算为了老夫人把她认下,也未必肯留她做媳妇。
叶景羿看着桌案上的点心盒子,眼下快到五月,点心可不经放,没得放坏了,拂了人家胡家的好意。叶景羿终于抱了锦盒,去敲玉婉的门。
雪莺开门后,见是叶景羿,先是一愣,接着才屈膝行礼:“表公子。”
房中的玉婉听到雪莺的声音,心一紧:怎么是这人!他来作甚!
“这是胡家托我带给你们姑娘的。”叶景羿道。
雪莺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回头看了眼满娘,满娘朝她点头。
“多谢公子。”雪莺这才接下。
叶景羿将礼带到了,人却还是不走,他在门口是见不到玉婉人的,也听不见玉婉的声音,他想问玉婉身子可大安了,但她是女孩儿家的病,他倒是不好问。
雪莺见叶景羿不走,心里想撵他又不敢……
片刻后,叶景羿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雪莺心里嘀咕一句,转头把锦盒送到玉婉跟前。
人有错,美食可没错,玉婉把沧州的特色点心品尝了一番,弥补了她没能下船的遗憾。
玉婉依然躲着叶景羿,两人同在一艘船,竟然能半个月没见面。有几次,叶景羿在船头,看到玉婉的侍女来替她探路,但凡他在外头,她是决计不会出现的。
一开始叶景羿还想着要当面和玉婉解释清楚,时间久了,他也歇了心思,心里的莫名烦躁也渐渐被诗书给压制住。叶景羿仿佛又恢复了从前清冷孤高,事件一切与他皆无关的样子。
这日,玉婉在房中写字,陶忠来寻。
“表姑娘,明日就到通州了。”陶管家笑盈盈道。
“这么快?”玉婉惊讶,到了通州,他们就要彻底离船进京了。
“正好赶回去过端午。”陶忠笑道。
玉婉颔首,这就要端午了,她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也不知家里如何,二哥可启程,与先生可联系上了。
“表姑娘,进了京,到了国公府,您就是正经国公府的表姑娘,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可别忘了。”陶忠见玉婉面色微变,提醒道。
“陶叔放心,我记着呢。”玉婉道。
陶忠朝玉婉拱手:“姑娘会有大好前程的。”
“借您吉言。”玉婉笑笑,“往后也请陶叔多关照。”
陶忠再次朝玉婉拱手,玉婉屈膝回礼。
陶忠离开后,玉婉缓缓走回到书案前。心里忖着,她这一路虽然也被人表姑娘、苏姑娘这么叫着,但到底都是无关紧要之人,等到了京城,进了国公府,她才真的算是替了苏姑娘。
苏姑娘啊……玉婉心下叹息。
翌日晌午,船到通州码头,听着码头上嘈杂之声,玉婉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出门前,玉婉忽然抓住满娘的胳膊说道:“满娘,我有点怕。”她心里突然有点懊悔,或许这些日子不该这么冷着叶景羿,万一她被识破了,叶景羿不帮她可怎么办?
满娘心里何尝不担心,但事已至此,怕也是无用了。她正要劝说玉婉几句,陶忠来催她们下船了。
玉婉亲去开了门,却见叶景羿也站在门外,乍一对上叶景羿的眼神,玉婉呼吸一滞,当即双目微垂,错开视线。
陶忠笑道:“表姑娘,该下船了。”
“嗯。”玉婉颔首应下。
玉婉听到头顶传来叶景羿清冷的声音:“你不必害怕,我既带你回来,就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