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渐渐冷静下来的江颜汐想到的又一种可能。

"......就当是我吧。"

谁知原身只淡淡瞥她一眼。

"那你打算如何说服我？有一点你说错了，得救的只会是你，我并不在意。"

"是吗？那我求求你？"

江颜汐眨眨眼。

原身摇首。

"无用，既知我拥有你全部的记忆，不如说些干货。"

"你看吧。"

江颜汐耸耸肩。

"我就说讨好你没用。"

原身笑而不语。

"可既然你拥有我的全部记忆......"

见她不答，江颜汐凝视着她的双眸，想要看透她内心真意。

"那我知道什么，会说什么，你岂不是早就了然于胸？"

"不。"

原身却摇头。

"你再想想。"

然而正是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江颜汐心生更多猜测。

从先前脱口而出的"凭什么帮她"来看，原身并非"积极"想要相助......可若说不愿帮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现身？

大可一直不见她，岂不更好？

这种种矛盾汇聚在一起，给江颜汐的感觉便是：原身能帮她，却另有所求。

究竟如她所想，是真送她归去，然后重掌身体？

还是别有用意？

江颜汐拿捏不准，原身却在读取她心中所想后，似笑非笑道。

"若我说，我真的想要这具身体，你愿意拱手相让吗？"

"前提是你真能送我回去。"

江颜汐正色道。

"只要你能，我便愿意。"

"......所以，你也并非特别想留在这边，不是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

江颜汐坦然道。

"凡事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是吗？"

"我只知你未能放下那一边。"

"可为何要放下呢？换位思考，你不觉得这既不现实，也不可能吗？"

原身凝视着她的双眼，许久，方才垂眸。

"好啊，一码事归一码事......那你就继续想想。"

"......不必了，我确实想不出。"

江颜汐斟酌片刻，认真道。

"原身，我们开诚布公。既然你知我心中所想，那你也明白我们这般耗着毫无意义。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你说出来，我好好思量。"

「不，有意义。」

原身在心底反驳，面上却摇头道。

"不，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江颜汐很想说"你不说，又怎知我给不了"，但事实就是，从目前透露的信息来看，这似乎真能读懂她全部记忆的原身，确实能看出她是否能给予想要之物。

"那你为何要现身见我？"

江颜汐紧盯着原身双眸。

"总不会只是为了给我一线希望，再让我体会绝望吧？"

"怎会如此，我都说了，我是真觉得你已尽力，只要你愿意，我便......"

"别再骗人了！"

江颜汐打断原身的话，俯下身几乎贴上她的面庞，眼神紧锁着对方。

"你根本无力送我回去，对不对？"

这是她忽然否定了先前的猜测。

若原身真想借送她回去来夺取身体控制权，这虽从利益角度看似双赢，但原身的言行却不像是真能送她回去......确切说，是她的态度有异。

若真有这能耐，原身此刻的态度绝不该是好言相劝"你愿意，我就送你回去"，而该是直接送她"滚蛋"来夺回身体。

最终结果相同，但抵达这结果的路径却天差地别。

——这便是原身最大的破绽！

但原身定然不是来戏耍她的......甚至方才的破绽都未必是无意，而是刻意为之。

江颜汐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原身现身的用意。

既然出现，必有所图，不论她能否给予，但一定是她力所能及之事。

所以，她定是忽略了什么。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原身的行为，否则大可不必现身。

"除非你现在承认，你出现就是为了取笑于我。"

江颜汐身子前倾，在几乎要压到原身之际才停下，唯独那双眼始终紧盯着对方。

"但你是天品神尊，哪怕只剩魂体，我也不信你如此无聊。"

这番思绪的转变，原身第一时间便已察觉。

四目相对，那话到唇边的"诡辩"终究咽了回去。

"......我的确无力送你归去。"

许久，原身方才开口。

江颜汐眉心紧蹙。

"那你为何要骗我？"

"为何？"

然而原身却不作正面回答。

她推开江颜汐，踱步至窗前，望着那片凝固的城市。

片刻后，她转身凝视着江颜汐。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想回去吗？"

那认真的神色让江颜汐心中一凛，却又忽然抓住了关键。

算上这次，原身已反复数次提及回去之事......原来如此。

"所以，你其实是不愿我回去，对吗？"

江颜汐反复推敲，终于察觉了另一层意味。

原身不置可否，仍是强调。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想，还是不想？"

"我想回去。"

望着原身，此刻明明已知她多半不愿自己回去，江颜汐却选择说出心里话——既然蒙骗或顺着对方心意这条情绪价值输出的路已被堵死，那就索性以诚相见。

就在原身眸中寒意渐起，几乎要褪去最后一丝温柔的伪装时，江颜汐却忽地站起身，话锋一转。

"但在回不去这个大前提下，这些都无关紧要。就算你无法读取我的心意，我若昧着良心说更想留在此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这就是你连欺骗都懒得欺骗的缘由？"

原身冷笑连连，江颜汐却摇头，神色郑重。

"不，是我想将话说清，将事挑明。"

"说清挑明又能如何？"

"说清挑明，你便该知我是何等人。"

江颜汐上前一步。

"我适应力强，知晓进退。在希望未绝之前，我会思虑能否归去，但一旦确定无望，也不会再妄想。我骗不过你，也不愿骗你。我承认，之前还抱有回去的幻想，如今虽仍有执念，但我更想把握眼下。"

"或许你知晓，或许你不知。"

江颜汐将心中所想尽数倾吐。

"在失去身体前，我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离不开它，早已习惯它的存在。可如今，我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甚至立下誓言，若能再得一次机会，定要活成我想要的模样。"

"原身。"

江颜汐凝视着她。

"若你是希望我留下，做好'江颜汐'这个身份，你大可不必担忧。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我定会做好，也必能做好......虽然我还想不透你为何要我留下。"

"活成你想要的模样......"

原身深吸一口气，眼中失望之色渐浓，目光幽幽地望着江颜汐。

"你就当真一点都没想过沈玖鸢吗？"

——她想听的，并非这些。

她是希望江颜汐要么被回家的诱惑所动，要么因割舍不下对沈玖鸢的羁绊而留恋于此。

前者，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江颜汐送去给魅心蛊吞噬，一了百了。

后者，她便会放下执念，将一切道明，把自己的传承、经验尽数相授，助她脱困。

可偏偏江颜汐说了些旁的，这些话她不想听，也不愿听。

但却足以让她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