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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事: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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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山坡上。

他意识到自己在打坐的时候走神了。

旁边的人还在说话。

“你们天生就远胜过人族修士,为什么要修道呢?我指的是,你们本身足以强大,不需要参悟道法来借助外界的力量。你就那么想要胜过她吗?”

他在说什么啊?

陆拾微尚有些茫然。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不太能想的起来这些琐碎的小事。

“我没有想要胜过她,我只是想变厉害一点。”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说话,“而且她总是很忙,没办法和我们一起。”

“可我只是个凡人,难道会妨碍我们做朋友吗?”那个少年就躺在他旁边笑着问道,“而且我还是个短命的凡人。”

“那你真可怜。”陆拾微记得自己毫不留情地说。

“错误的。”另一个人摇头,“就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快,才能比你高这么多啊。”

他伸手过来比了比,在陆拾微头顶留下一大段空隙。

陆拾微几乎立刻往旁边躲,有些气急地叫起来:“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少年坐起身,还是那张笑意悠然的脸:“嗯,你这就生气了吗?”

“可是再过几个月,我就会比你高出更多,而你,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都不会像我那样高。”

“但是你看,等我死了,你和小夭可能也还是这副模样。”

"所以我喜欢你们,毕竟在这里,我和你们的差距就更不起眼了。"

陆拾微感到一阵心悸,清醒了过来。

他愁眉苦脸地往旁边张望了一下,看见徒弟正安静地睡在床上。

他在祖地的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段对话真实发生过吗?发生过,但不完全是这样,他记得那人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或说不会那么直白。

当他们三个孩子仍在一起的时候,考虑的都很简单,甚至没有想过未来。

直到陆拾微有所成长,他逐渐想到——作为一个寿命短暂的人,周名并没有未来,或者那未来于他而言就是末路。

在妖界的公主看来是如此,在周名自己看来也大抵如此。

只有陆拾微未能意识到这一点,也从未看重过他的性命。所以最后他们才会丧命在树妖手下。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陆拾微活下来了。

“......”

他推门出去。

由于洞窟来回不便,他们目前暂住在玄门。此处背靠城中最高的楼阁,旁侧则是城主居所。

他垂头坐在了台阶上,看着眼前一池子水发呆。

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周名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甚者,他的师尊,徒弟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重要吗?

陆拾微从来没觉得重要。

依照血浓度的理论,只有个体性不足的人族才需要反复认识自身和他人。

……其实这也并不对,因为这个理论,是他最初从周名口中得知,而后在人间的见闻中逐步印证,才逐渐成为他相信的东西。

不知是否因为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并没有文书记载这样的理论。

隶属于龙脉九姓的周家覆灭已有两千年之久,周名只是个普通人,吗?

唯独对这件事,陆拾微不敢也不想去推算出任何东西。

旧日的幻影本不该这样纠缠他。因果已尽。

“我能做,应做的都做了。你不该再出现了。”陆拾微喃喃自语。

——并非如此。契机否认他的想法。

一个影子在他旁边坐下:“借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有还给我呢。”

陆拾微一愣:“……我以为,那是个玩笑。”

周名死前,把他的姓氏“借给”了陆拾微。

“这种东西都能借出来的话,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他叹着气道,“况且这怎么可能还回去。”

影子已经消失了。

不论陆拾微心里如何想,这些日子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一边趁着谢栋还没死,询问大衍集书境后遗症的解决之法。

“抱歉了前辈,并无解决办法。”谢栋的声音模糊,“书境的根基毕竟在虚宗,这所谓的后遗症,其实来自我们的心法。”

“于本门弟子,并不算影响……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大约几月后,宗门长老应该会有相关信息。玄门的信使,会把消息送到您手中。”

陆拾微捏着手中这枚玉坠,皱紧了眉。

“……”那边陷入了沉默。

谢栋大概不算什么喜欢说话的人,正忙着死,也没空焦心这些。

“您也可以先前往天外天秘境,向隙恒宗求药。他们应该也算精于此道。”

隙恒宗?

“……晚了。它这一次开得早了,关得也早。”陆拾微僵硬地回了一句。

隙恒宗搬入天外天秘境已有两千年。这群人存在感一直很低。

陆拾微甚至没记得过秘境入口的位置。他上一次进天外天还是跟着好大一群人一起,最后却被隙恒宗拒之门外。

算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很紧急的事。他姑且忍耐一二。

陆拾微从玄门离开,又回了花灯店,却没看到徒弟。

“他又出去了,大概是找陈恢吧。”店主坐着擦洗手中的刻刀。

“哦,那我就——”陆拾微本想说继续做竹架子,却不由得住口。

他突然有些心慌意乱的。

不,一切并无异状。徒弟很安全,甚至会有好处。

也不是全然没问题……

陆拾微心下微沉,割破掌心,又在地面上涂画起来。

那位店主一看他的动作就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张口道:“怎么回事你?”

“——谢栋死了。”陆拾微站起身,来回踱步,攥紧了手。

他一算,又头疼道:“陈恢也死了。”

“他死了也好……”店主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徒弟——”

陆拾微立即骂道:“真是,这个谢栋,也太心急!”

他接着就走出门,向着陈恢的住所去。

“你要做什么?”一阵风一样轻的声音掠过。

陆拾微没有理会,继续向前。

“为什么?”那个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他身前。

那是他认识的脸,但人是个陌生人。

“你也失控了?”那人困惑地看着他。

陆拾微见了那张脸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幻觉。

“啊——哈哈,不是,怎么会呢?”他立即调整好心情,随口说道。

道借助某人的外形出现在他眼前,以最能令人理解的方式与他交流。

“我只是过去看看,要是道种出什么事了就不好了吧哈哈——”陆拾微一字一字地僵硬道。

你真的这样认为,别无目的?

陌生人投来似有深意的目光,道:“他不需要你。”

“……”陆拾微哑口无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直接说点什么脏话发泄一下情绪,但是他又不敢。

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道的形态就消解了。陆拾微感知不到它的视线,观察不到它的痕迹,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同时,某种烦乱的思绪仍在锲而不舍地侵扰他。

陆拾微瞥了眼蹲在墙上的少年。

这个是幻觉没错了。

他调整了下呼吸,擦着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继续向前走。

徒弟肯定是没事的。但是这件事表现得很奇怪。如此繁杂的信息……

他终于到了目的地。那间屋子的门就直接敞开着,内部一览无余。

徒弟确实没事,陈恢也确实死了,意料之中。陈恢的妻子似乎只是晕过去了。

陆拾微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陈恢的头上开了个口子,血都快流干了。他那徒弟就站在尸体旁边,满手都是血,握着人的手,一动不动,就算他进来了也没看一眼。

陆拾微几乎考虑到是徒弟不小心做了什么,但又立即否决。

他明知陈恢是因何而死。但思绪过于紊乱,以致于他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但是真的没有关系吗?一个声音责问着他。

“陈恢被他们推倒了。我止不住他的血。”徒弟开口道,“医馆的人说他死了。”

“……”陆拾微很无力。

他现在耳鸣得厉害,兼之不断地幻听。

[他该在这个时候死吗?他为什么是这幅死相?他的妻子为什么活着?他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当然——不……”陆拾微喃喃自语又猛然迎来剧烈的头痛。

那胀痛拉扯着他的神经,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形。

他看见陈恢猛地摔在桌角上。血流了满地,一直到他脚底。

“你看,死对他而言兴许也是一种解脱呢,不用再受困,债务也好,妻女也好——”

陆拾微都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他愣愣地站在一池血之中。视线拔高,再拔高。

头痛得像是开了一条裂隙。有把尖利的刀顺着这裂隙往里钻,撬动他的脑壳。

血流了满脸。

他记得自己被死死地捆住了。

但是他又不停地翻滚,整个场地被搅得一团乱。

只有幻觉站在他眼前。

[我并不害怕死啊,只是很多时候,我在想应当如何死去。所以我现在把这个字送给你。]

[在你那里,不是周而复始,是周到,周全。]

[你要做的事情都会成功。]

成功?他哪里成功了?他也从来没有成功过。

也许陈恢本可不必死,或者不必死在今天,又或者其妻女会死,或者都一样。

他走上这条路,不是早已经见过这种事,都无动于衷了吗?他只是没像泰星君那样彻底脱离这一切。

不,他没有那个资格远离这些。凡人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他们死了之后会去哪里?会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吗?

在这里,有所谓鬼界的存在吗?

他还能不能找到弥留的灵魂?

不,他找不到了。陈恢死也不是一时一刻的事了。

但是,这对他来说该是怎样一件好事啊——

他那么聪明,没有了债务和累赘,想必能在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过得不错,或者干脆获得更好的新生——

不,他们并没有未来啊。

他也许可以算一下。只要多用血,什么都能算出来……

他这样想,血就好像流得更多了。

一道切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不了解他,不理解他,不关心他。”

哦,那多正常啊,毕竟徒弟是道种,哪会轻易乱了阵脚,不像他这么狼狈。

陆拾微听见自己像是笑了几声。

“但死是最不自由。”但是邬玠这样说。

——为什么?

陆拾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问。

但是徒弟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仿佛那对他来说是举世皆知的公理,无需证明。

道种啊。

——但你如何理解自由?你根本不关心这个人?又怎么敢这样说?

陆拾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冷笑。

“……”徒弟终于抬起头看他,怔愣一瞬后困惑道,“师尊你说,可以晒太阳,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做自己想做或不想做的事,可以选择或被选择……”

他松开了握着陈恢的手,走到陆拾微面前。

陆拾微才发现自己是几乎跪在了地上。

徒弟扯着他的衣摆擦了擦手上的血。

“您害怕死吗?”邬玠握住他的手。

陆拾微就问:“你不害怕吗?”

邬玠摇头:“不害怕,我不需要自由。如果能给其他人就好了。”

陆拾微瞪眼。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徒弟。

不,他只是忘了——他的徒弟是个好孩子。

但是天道。

它,他妈的管这出事叫有利吗?

“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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