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直奔跑着离开了紧急通道，跑向了更远的地方。它没有向一楼那边冲去，而是跑入二楼的走廊中，一路横冲直撞，甚至撞翻了摆放在走廊上的杂物，让里面被堆放的酒精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最后一头撞向左手边的第一扇房门。原本就倾向于半融化的面部因为这次撞击而变得更加狰狞，大大小小像融化蜡一样的肉块顺着滴落下来。

“啊，啊啊啊——”向前突的狗的嘴发出了类似于人逐渐破音的嘶吼声，［狗］一边用爪子抓挠门板，一边使劲将自己的身体撞了上去。

“准备一下，看样子，我们不得不直面战斗了。”梅季雨轻轻拍了拍珍玛丽玩偶，在走廊上就停下了脚步。

珍玛丽被吓了一跳，直接从她的肩膀上蹦起来。

“人家可没有任何战斗的能力！”

“也没指望你能战斗，是让你找个地方好好呆，别过会儿打架波及到你了。”

梅季雨一只手捏着鞭子，一只手捏着玩偶的肩膀轻轻地抖了抖。她的手指被按得咔嚓作响——这并不是一个有利于健康的好习惯。

“知，知道了！”珍玛丽跳下来一溜烟就不见了，跑得比狗还快。

在两人谈话的功夫中，原本狗的轮廓已经在不断冲撞摩擦中消失。红色的血肉翻倒在地上，外面是一层红色，下面是一层白色。那层白色细看似乎还在不断蠕动，蜷在一起还保有生命的肉瘤不出几秒便化成了一滩血水。

很显然，它好像即将作为失败的实验品，迎来第二次死亡。

“咕噜”“咕噜”。

一颗属于狗的脑袋滚到了梅季雨脚边，狗的脸，人的眼睛，面容鼓胀，眼睛圆睁… 而“狗”那边的动作还没有停下。

梅季雨垂着眼睛，从自己的手臂上撕下一块皮肤。一片殷红，但是并没有出血。里面所有的组织似乎都彼此分离，比起人的身体，更像是抹去了骨和神经，只剩下一整块一整块的肉。

她将皮粘在手中的鞭子上，利落一甩鞭子，啪得一下打在了“狗”的身上，飞溅一整块血肉。

“你……你要杀我……你们不肯放过我……”

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狗”似乎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

“别说的这么委屈。”梅季雨收回那一鞭子，黑色的血顺着黑色的裙袖，划过女人的手背，像腐烂的斑痕。

“这是相互的。”

这样说着，梅季雨伸手直接扯下一把头发，发根处带着血，头发落在地上，转而变成了腐烂的尸水，像断流的小溪般蔓延在女人的脚下。

想要得到点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或者甚至未必相应的代价。

“什么……什么相互的，我根本没有伤害你们！”

“狗”尖叫了起来。

“哦，是吗，那你现在想怎么做？”黑色鲜血顺着梅季雨的额头向下流淌，落在女人脸上的胎记处。

“你听懂了他的话，我说的对吗？”

“我，我不明白。你们不是只要种子吗？”“狗”颤抖着说道，“新生……新生……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已经有人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医院。”

梅季雨笑着摇了摇头，血逐渐打湿衣服，脸颊上梅花一般的胎记也在逐渐融化，像铁黑色的烙印。

“那你呢？你所要做的，无非只是跨过那道坎坷罢了。”

“我.......我.......”“狗”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因为头痛欲裂，或者过分清晰的缘故。“你们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不想成为医院的病毒........”

“看样子我们可以提前结束纷争了。”梅季雨笑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原先血淋淋的头皮似乎已经变得完好如初，她将头发重新理到自己的肩膀上。

“看身后。”

“狗”有些茫然地看向身后，在墙壁上映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子。

一个是人，一个是狗。

不像是水渍，而像是某种灯光打下来的投影。

人将自己的手放在狗的脑袋上，狗靠在人的怀中。

［当我们做出选择时，选择也在一定程度上指向了我们。］

［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是珍宣还是小七。］

［…又或者，你们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构成了第二次的生命。］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既是珍宣，也是小七。”“狗”点了点头，“我会带着它一起走，我们是一起的。”

“所以我再也不会孤独了。”

［希望你记住你的选择。］

墙壁上的两个影子融合在了一起，黑色的灯光落在了她身上，系统的声音依然贴着神经一点一点缓慢开口。

［也同样记住你的姓名。］

珍宣的样貌变了。

黑色的长发只到肩膀，身形更偏向于瘦小。她依旧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面上的绒毛和鲜血都消失了，变成了有些清秀和瘦削的长相。珍宣左顾右盼，最后一路小跑躲到了梅季雨身后。

梅季雨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由黑色逐渐变成红色的血迹，然后用另外一只稍微干净一点的手拍了拍珍宣的脑袋，扭过头向身后喊了一句。

“小姑娘，可以出来了。”

“我靠，我第一次看到鬼怪变成玩家。”珍玛丽砰得一声再次变大，坐在稍微还算干净的地方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其他人好像也纷纷从两路赶到，原本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老婆？”莫如探出了一个大脑袋，“我回来了，那个澡堂子的西边只看到了一个人在洗澡，管子上有肉团，好像下边的管道也有什么东西。”

就他话最多。

［太阳之于我们，是宝贵的。］

［雨露之于我们，是宝贵的。］

［语言，声音，我们能感受到的一切，构成了我们的世界。］

在所有人聚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时，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副本内人数上升。］

［在结尾之际，所有的一切都将迎来应有的狂欢。］

“妈的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抽象。”莫如非常喜欢欺负系统。

梅季雨笑着走过去伸手轻轻拧了拧莫如的耳朵，脸上的梅花胎记顺着女人的笑容一抖一抖。

“嗯，我知道了，这地方还真是藏着不少污垢。”她伸手捧起莫如的脸颊。“你没受伤就好了，不过，太阳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错了，老婆。”

莫如当场滑跪，不知道自己做没做错，反正认错肯定是对的。

［脑子不需要建议捐给有需要的人］

系统给莫如发私信。

「草拟吗，对我这么凶。」

“人都齐了。”还是祝明纶比较敬业，大概视线扫了一圈周围，最后集中在蹲在梅季雨身后的珍宣上。

“麻烦带我们去能够前往精神病院的通道。”

很明显时伶和阮稚江对副本更心不在焉，此时时伶正在拿着一根从珍玛丽手里抢来的棒棒糖逗阮稚江。

“小狗，啊——”

阮稚江靠在时伶的怀中，一边吸气一边假装吐泡泡，被对方拿着棒棒糖逗的时候，啊呜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指。

谈恋爱就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没有错嘛。”梅季雨又戳了戳莫如的脸。“亲爱的——可爱，帅气。”帅气是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加上去的。

“啧，帅。”莫如又缓缓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吧，这个副本也该结束了。就是把程茗则弄死的那个怪物完全没看见，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阮稚江淡淡地看着莫如的反应，就跟变脸一样，全然没有先前的萌萌姿态，心想。

b男。

程茗则好像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然后突然抬眼看了看，啊了一下。

“系统.......那个是什么？”

［你可以当做，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会将自己能够看到的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事物记录下来，有时是文字，有时是图画。］

［“它”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其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造成最原始的恐慌与死亡。］

［希望你下次不会遇到。］

阮稚江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蹭了蹭时伶的手，然后又啊呜一口咬在糖果上，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咬咬咬这里，一会儿咬咬那里。

在系统的声音落下的时候，阮稚江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程茗则。

“您好，我叫阮稚江。”

“........我知道了。”程茗则沉默了一下，扭头看了阮稚江片刻，最后吐出几个字。

“您好，我叫程茗则。”

时伶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阮稚江的脑袋。

“走吧，节省点时间，我已经想回家睡觉了。”

他伸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珍宣拎起来晃了晃。

“带路，亲爱的小朋友二号。”

“.......哦，你们跟我来吧。”珍宣揪了揪自己的领子，然后晃了下来，一路小跑。

“……现在还笑我。”阮稚江直勾勾地盯着时伶。“没有小朋友一号吗？”

“小朋友一号是珍玛丽，你是时伶的可爱小朋友。”

时伶又笑了，把阮稚江抱起来亲了亲，秀恩爱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开坦克就创了出去。

莫如啧了一声。

“哦……走吧。”阮稚江轻轻地蹭了蹭时伶，然后扭过头，将视线看向窗外。

模糊的人脸隐隐约约盖在窗外的玻璃上。那张脸并不深刻，五官似乎都已经被完全溶解，窗外亮得晃眼，阳光洒满了走廊。

时间不多了，这里似乎快要被挤爆了。

珍宣一路小跑，打开那扇被自己撞的有些七零八落的门。

［急诊科-观察室］。

珍玛丽抬起头，冷不丁地看到一个白色的模型。只有人的轮廓，没有人的五官。那个白色人形被放在蓝色长椅上，身边挂着输液瓶，一根长针穿透了人形的手背，像打针一样，将一根钢管钉在了人形的表皮中。这样的纯白的人形在房间右侧密密麻麻坐了一整排，头齐齐地都被固定好扭向他们。

在他们的身后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像浪潮推进，粘腻又湿滑，一层一层盖在地上，始终没有被推向更远的地方。

珍玛丽打了个寒颤，这可真是看起来往前走不行往后走也没退路。

阮稚江沉默地跳出时伶的怀中，转而拉起他的衣袖。

梅季雨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头发，没有说话，而是和莫如站在了一起。

可能这就是拥有战斗能力的底气。

“…路在前面。”珍宣静静开口，站在门前。“现在的模型比之前的要多了一倍。”

“我们要打架了吗？”珍玛丽又差点跳起来变成小玩偶。

“现在应该也可以直接走过去，开打暂时还谈不上…先过去吧。”阮稚江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向前走。

梅季雨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发尾，然后看向莫如。“亲爱的，你太高了，不然我可以抱着你走。”

莫如还真的柔弱地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连衣服都跟着一起被裁剪了，像那种穿着背带裤的小绅士，还打了一个领结。

梅季雨一把将小小只的莫如抱了起来，一会揉揉脸，一会揉揉头发。

“亲爱的，可爱——” 然后她向前也跟上了队伍。

“你也可以变小吗？”阮稚江走在前面，突然侧过头看了一眼时伶。

时伶难得陷入了沉默，毕竟他可没有莫如的能力。“我不行，没有莫如那个手术刀不知道还是什么东西的技能。”

他尴尬地说道，才想起莫如的能力好像叫拼接与形变。

阮稚江眨了眨眼睛。

“好，小一点的话，我也可以抱起来。”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给你缩着玩儿了。”

说完。

时伶这个男人竟然物理蹲了下来，一边顾及着自己的形象一边团成了一个球。

阮稚江走过去一把将人团在自己怀里，来回揉了两下，然后才松开手。

“走吧，太阳要贴过来了。”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