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靠在床头，晏北枕着姜楠的右腿，两人各自抱着手机进了QC游戏端。

游戏一开，姜楠就送了一血。

很明显，晏北轻敲屏幕的手指都顿了顿。

“跟着我，”晏北温声道，“对面的应该是战队成员，不用怕。”

战队成员、不用怕？

姜楠觉得以她的技术来说，不送人头根本不可能，她已经开始后悔了，这样一场游戏下来晏北究竟是会感受到带小垃圾躺赢的快感，还是被反复拖累的窒息。

紧接着，姜楠拼命跟上晏北的步伐，甚至偶尔跑太快刹车不及时从晏北身边溜出去几步再退回来。在姜楠的视角，她真的很努力在跟打野了。在其他人的视角就......

【辅助能别再送了吗？】

【辅助你跟打野玩连体婴儿呢？】

【你是辅助，不是狗皮膏药。】

【辅助会不会玩？小学生玩家长账号？】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上晏北操控的人物动了，原本要打在姜楠身上的伤害，全都被他挡了下来，同时一个技能放出带走对面两个人头。

姜楠手指一顿，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嗓音：“我的辅助不跟着我，跟谁？”

“自己菜别到处赖。”

“没见过带女朋友玩的吗？还是你们没女朋友？”

“哦我知道了，”晏北目不斜视带着大招过去对面收了人头，开着语音笑了下，“你们应该是没有为了哄你而陪你玩游戏的女朋友。”

姜楠和晏北都没戴耳机，这些话自晏北口中说出，再沿着声筒播放，响在姜楠耳畔。

像在天空炸开的烟花，像飞流直下的瀑布，掺着玩笑和暧昧，缱绻萦绕在心头。

晏北在手机上的游戏基本都是小号，队里有要求，除了日常训练以外，私下里玩游戏不可以用大号。也就是这样，对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晏北。

那几个人大概是被晏北的嘲讽气到了，一结束游戏就把晏北和姜楠举报了，举报晏北的理由是言辞激烈辱骂他人，这就有点诬陷的意思了，晏北笑了笑没理会，伸直双臂把姜楠的手机拿了过来。

【玩家“我不吃姜”您好：

您于20xx年x月x日被CCL等人举报，举报理由为：恶意送人头，协同队友辱骂他人，故意中伤队友，不配合团队合作。

我们将在三个工作日内进行调查取证，如情况属实，将对您的账号做出处罚，在此期间您的账号进行封禁24小时，不能进行团队游戏等操作。

感谢配合。】

晏北笑得不行，他打职业这些年没少遇到恶意举报的，所以后来规定职业选手只能用小号日常玩，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被举报。以往哪次不是被己方和对面的喊爹求带。晏北觉得新奇，指尖在那条被举报的消息上滑来滑去。

“姜楠。”

姜楠嗯了一声，听见晏北问她：“我能给你这条消息拍张照吗？”

姜楠：？

晏北逗她说：“太难得一见了，我想跟别人炫耀一下。”

炫耀什么？被举报？

姜楠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他，说：“记得把我的账号打码。”

晏北爽快答应了，拿着两部手机鼓捣了一番。姜楠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左右她平常也不玩游戏，被举报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然而当天晚上姜楠刷微博时，瞧见自己的关注列表里“FNO-BEI”发了微博。

【@FNO-BEI：人生第一次带妹被举报，朋友，你没对象吗？图片.JPG】

那条微博底下的热评第一条是晏北自己的：【哦，还不是对象，没追到呢，现在应该算是——暧昧对象。】

姜楠是知道晏北的，即使在电竞大热的年代，电竞选手被粉丝认为不可以谈恋爱、闹绯闻的时候，晏北依旧我行我素，从最开始为了圈内异性好友被雪藏而发声，到现在为了给姜楠安全感而挑明关系。

他素来是坦诚的，在感情里毫不吝啬地给予，直截了当的表达心意。他可能并不懂得怎么谈好一段恋爱，也不懂一段恋情的开始该是如何，只是本能的、笨拙的，将一颗滚烫的心完完整整捧到心上人的面前，对她笑、对她好，陪她玩闹、陪她难过。他知道这些不过是最基础的事，所以他想做到最好。

姜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即使一开始遭遇再多的不幸，慢慢地也都在变好。她性格敏感，脾气也轴，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干，一条路走到黑也坚决不回头。有一次她放学回来看见奶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家里被翻得一团乱，她什么都没说先给奶奶送到医院，确认情况安全后就一个人去了保卫室。监控里是她父亲和后找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匆忙离开的模样。

姜楠把家里整理好，请了一位护工阿姨照顾奶奶，说是自己还要上学，奶奶并没有怀疑。当天下午，姜楠把那个名义上的弟弟骗到了街角的小巷。棒球棍挥起再落下，十几岁的男生体力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抗衡的，所以到最后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她身上多处淤青和血痕，那个男生手腕粉碎性骨折。

在隐蔽的角落，眼角青紫的女生把棒球棍怼到男生的眼眶上，“我就一个奶奶，如果你再来碰她一次，我不介意和你一命换一命。”棒球棍轻轻敲打他的脸，“伤是你瞎，自己撞的，记住了吗？”

余笙说很意外，她自从奶奶去世以后脾气收敛了不少，姜楠有时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会觉得很陌生，但是又好像早该如此。漂泊的浮萍啊，好像慢慢靠了岸。

——

Y市市中心医院。

“请戴好口罩，出示行程码和家属证明。”

“不好意思，我来得匆忙忘记带家属证明了，我就是......”

“没有证明不让进，”女生的声音被打断，医护人员往后张望了下，皱着眉喊道：“下一位。”

“医生，医生！拜托你通融一下，我是421病房3床的家属！”

421病房3床？

林遇把钢笔别在胸口衣兜里，抬腿朝声源处迈去。

“这位女士——”

林遇朝电梯门口的两位医护人员点头示意：“这位女士是我的朋友，确实是421病房3床的家属，我带她上去。”

“哎，好的，林医生辛苦。”医护人员连忙道。

林遇带着姜晶晶乘坐医护人员专用电梯，门一阖上，姜晶晶就往林遇身边靠近两步：“林医生？”

林遇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我是姜楠的朋友。”

姜楠平时接触的人脉资源广，在这里有朋友不稀奇，姜晶晶一直把姜楠视作偶像一般的存在，闻言顿时放松不少：“啊，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林医生帮忙，不然我就进不来了。”

林遇摇头，说不麻烦：“我叫林遇，是姜楠母亲的主治医生。”

姜晶晶的目光落在对方略显苍白却不女气的脸上，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姜晶晶，我妈和姜楠姐的妈妈是亲姐妹。”

南方的称呼应该是表姐表妹，姜晶晶的这种自我介绍显而易见是北方人，林遇心下了然的同时又觉得眼前的女生有几分可爱，伸出手和对方轻轻一握便松开。“阿姨最近的情况很稳定，药物维持的效果很好。”

姜晶晶点头，“唉，我姨对姜楠姐一直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家里人都以为姜楠姐会任她自生自灭的时候，姜楠姐往回打了一笔钱，又给安排好了医院。我妈早些年因为我姨和姨夫对姜楠姐的态度，跟我姨大吵一架，俩人都不来往了，不过最后还是心软了，让我来看望一下，她最近崴了脚，不能亲自来。”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姜晶晶不掺杂半点情感色彩的叙述，音色清润，像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心间。

林遇就微微低下头侧耳聆听着，配合女生脸上的生动表情，礼貌又耐心地一一应答。姜晶晶心里想着，她姜楠姐这位朋友的素质涵养是真的好。姜晶晶平常话挺多的，家里几乎没人能听她说完就纷纷走开，还不忘吐槽她碎碎念。

电梯到了楼层，姜晶晶还没讲完最近发现的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林遇也不打断她，目光依旧淡淡的。姜晶晶突然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好朋友。她朝林遇挥了挥手机：“林医生，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林遇的目光凝了一瞬，看着姜晶晶的脸：“抱歉。”

姜晶晶猜想到，林医生或许是有女朋友的，她刚刚这样跟人家闲聊好像是不太好，还跟人家要联系方式......姜晶晶窘迫地小声道歉，甚至有些脸红。

“别误会，我出来会诊，把手机放在办公室了，”林遇笑起来，语调一贯的和风细雨，“下次再见，希望能有幸和你加个联系方式。”

姜晶晶不得不承认，林遇笑起来的时候爽朗阳光的味道太足了，像没毕业的大学生，有种浓浓的书卷气，虽然不是她最爱的那款，但确实也是颜狗的春天。

-

姜晶晶在医院待了一下午，五点多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快步走上去，还没来得及拍到那人的肩膀，右手就被大力抓住。

“林——”

“嘶，好疼好疼，”姜晶晶疼出了眼泪。

林遇有一瞬间的怔然，而后迅速松开手，看着女生手上被捏出的红痕，他抿唇十分歉疚地开口：“抱歉，弄疼你了。”

姜晶晶眨巴下眼，自己胡乱揉了两下，再故作镇定的甩甩手，“没事没事，林医生我们能加微信了吗？”她弯着眉眼，心情很好的样子：“第二次遇见了哎，可以吗？”

林遇深深的看了姜晶晶一眼，把二维码调出来给姜晶晶扫：“我请你吃顿饭吧。”

——

H市。

姜楠觉得自己在窒息的边缘。

病号服对她而言有些过于宽大，里头缠着绷带一层又一层包裹住清瘦的背脊，在医生的多次警告下，内、衣也不被允许穿上。起先晏北克制地保持了一点距离，只是松松垮垮的搂着她肩膀亲，后来越贴越近。灼人的体温凑上来碰到了哪里，姜楠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姜楠身后是明亮的窗，身前是站在阴影里的晏北，他缠着吻上来，单手扣住姜楠的双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挪到姜楠腰间往自己这边揽。主动权完完全全被他掌握在手里，轻一下重一下的啄咬像暧昧的调情，她在喧哗的波涛起伏的海中成了溺水的鸟，被人打捞又沉没。

他靠在姜楠脖颈处笑，发丝磨得姜楠心里发痒，他问：“我人在你面前你不看，去看我以前的视频？那条暧昧不清的营销视频是多久之前了？那个女的还是个明星？如果不是你今天看到了，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视频、还有这么个碰瓷我的人。”

“姜楠，你不带这么玩的，我上午刚跟人家炫耀完你是我暧昧对象，正追着呢，你不能因为这个破营销号就给我减分啊，我告诉你你男朋友可是完璧之身，守宫砂都还在的。”

晏北把左手塞到姜楠手心，握着姜楠的手摸自己指尖关节处的红色小痣：“哝，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