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节现场举办了一场酒会,参加的人非富即贵,除了受邀出席的大腕儿明星,那些一眼望过去气质不凡却又叫不上名字的,大都是什么公司的继承人。
程烨磊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人群熙攘声色犬马,他对这种氛围谈不上厌恶,只是难免烦躁,在部队里待久了,见惯了直来直去坦诚相待的态度,再看这些人......程烨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跟他搭话的人谁也没理,叼着根烟绕去了外面的花园。
人群都集中在大厅里,花园安静得出奇。青天白日的,风从南边吹来捎来点儿凉意,冲散了暑气。
“嚓。”
声音响起,程烨磊下意识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过去。火苗在白日里看得并不明显,只是身后的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却毫无形象可言的盘腿坐在房顶,让程烨磊思绪跟着顿了下。
他把叼着的烟点燃,火苗明明灭灭映出他的脸。
“这里禁止吸烟。”一道偏冷的声音。
程烨磊抬眼看过去,吴玥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棱角分明的脸型,双眸狭长,鼻梁高挺连接着深邃的眉弓,寸头使他看上去极具攻击性。
他没理会吴玥的那句“禁止吸烟”,抬头看了一眼就重新低下去轻轻的吸了一口,眼尾火星燃烧,倒映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吴玥仿佛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这个男人,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男人都要危险。
这种危险的信号一经接收,吴玥就起了好奇心。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了,头疼且晕眩,但是思绪又清醒得非常,大脑发出警报,示意她不要靠近下面那个男人,可是偏偏身体不听使唤。
吴玥笑了,一种明艳大方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你抽的什么烟啊?”
程烨磊显然没有理会醉鬼的意思,靠着柱子不说话,低头摆弄几下手机,轻掸指尖的烟灰。他身上应该是有着烟草味儿的,从他一进到花园里,吴玥就闻到了。
他手指修长,夹着烟的那只手上面还贴了个创可贴,跟他外表的形象完全不符。吴玥突然很想尝尝他的烟的味道。
事实上不只是想,吴玥也那么做了。她拎着裙角在房顶摇摇晃晃站起来,期间还不小心把手机摔了一下,弄出了挺大的声响。这声响惹得程烨磊再度看过去,吴玥对上他的目光“嘶”了一声,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程烨磊目光下移,看到吴玥脚下的位置拧起眉头。
他不想理醉鬼,可是也不想在醉酒女人失足跌落房顶的报道上看见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
吴玥穿着长裙本来就不方便,再加上一双细跟高跟鞋,她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拎着裙角,像极了小时候童话故事里逃跑的灰姑娘。当12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必须回到自己的家里,因为她的华丽长裙将变为粗布衣衫,水晶鞋也会一同消失。
程烨磊隐约想起记忆里的一个人,缠着他想要一个南瓜马车木雕,程烨磊学习木雕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说白了就是随便糊弄一下,哪里会雕什么南瓜马车。可是人家缠着他想要,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乖甜乖甜的,程烨磊学了很久很久,找老师指导了小半个月,这才完成一个巴掌大的小木雕。
小南瓜马车还没上色,缠着他的人却不见了。
从回忆里抽身永远是剥离魂魄的痛楚,程烨磊望着吴玥走来走去的身影,听她自顾自在那嘟囔什么,周身的酒气浓烈逼人。
“你在干什么?”
他的嗓音带着低沉磁性的沙哑,吴玥顿住脚步回望他:“梯子。”
“嗯?”
黑色的西装包裹住强有力的身躯,他身形高大,双腿修长,气质成熟矜贵又带着点儿硬朗,因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偏凶,吴玥突然就有点委屈。
“我是爬梯子上来的,梯子......不见了。”
程烨磊听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有一瞬的怔愣,而后四下看了眼,并没有找到吴玥说的什么梯子。他往前迈了两步,粗略估计了下房顶的高度和吴玥往下跳的安全性。吴玥见他不说话却心急了,以为他要走,立刻喊道:“你别走,别走,我......我这就下来。”
程烨磊狭长的双眸望过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醉鬼不让他走,但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嗯”了一声,说:“跳下来。”
“啊?”吴玥吸了吸鼻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跳下来,”程烨磊又重复一遍,声音带上了挺明显的不耐,好像再不跳下来他就要离开。
“我跳,我跳,你别走,”吴玥往下压了压裙子,把手机和鞋子换了个手拿,眼睛往下瞄一眼就闭上,一咬牙跳了下去。
大不了就崴个脚、骨折一下,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烟草味儿夹杂着青草香,像雨后的草地。他的肩膀宽厚,吴玥单薄的身体被他完完全全抱在怀里,没有半点磕碰。
眼泪在眼眶里积蓄,在这一刻决堤,她哭哭啼啼道:“我本来是不用麻烦你的,我是想找那个梯子我自己下去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有那么一瞬间,程烨磊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的,怀里这个软着声音哭闹的女生,和电视上那个身姿摇曳的女明星差之千里。
他早先是知道吴玥的,程氏也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就有吴玥。当时程父的本意是把那家公司给程烨磊经营,以此锻炼他的能力,不过后来程烨磊转手就把这家公司卖了,换了个更大的赛车场。
至于吴玥呢,是他当时刚接手的时候,公司经理来跟他介绍基本情况,特别提醒他吴玥是个好苗子,年纪轻轻就在模特圈拿过奖。当然,经理也隐晦的向程烨磊暗示,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吴玥先来给他看看。
程烨磊当时就笑了,拿出那套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态度,说,行啊,让她来,伺候好了,资源都给她。
他知道经理肯定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给程父那边。
当天晚上,经理没带来吴玥,反而带来了吴玥的辞呈。
后来在偶然一次看新闻报道时,程烨磊看到吴玥穿着红裙,烫了波浪卷,在镜头下嫣然一笑,说:“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麻烦不少,想包养的想潜规则的也不少,仔细想想,我确实绕了很多弯路。不过,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不靠任何人,依旧可以站在这里。”她朝着镜头弯唇,话语掷地有声:“打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强大。”
吴玥从来不闹绯闻,往上爆出来的黑料几乎没有,最后只能鸡蛋里挑骨头说她没上过大学。她桀骜,性子张扬,说是带刺的红玫瑰也不为过,可是这些都挡不住她火起来的势头。
这是第一次,程烨磊看到了电视以外的她。刺猬的肚皮软糯似云朵,只是从不轻易示人。
刺猬并不知道抱着她的男人在想什么,只是凭着那点醉意靠在温暖有安全感的地方撒酒泼,最后干呕了几声,程烨磊额角青筋乍起,强忍着把人扔下去的冲动说:“从我身上下去。”
吴玥扁了扁嘴,闷闷道:“我不会吐的,我没吃东西,我就是胃里难受。”
程烨磊深深的看她一眼,没说相信却也没再让她下去,瞧着她手臂搂着自己越来越紧,只是让她松一点。
没回大厅,他抱着吴玥从花园后面的楼梯绕过去,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吴玥脑袋上。
公众人物,被拍到的话对吴玥一个女生来说总归不好。
转角处,一个浑身湿透渗着酒气的男人抬眸看了程烨磊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在这里,没有人想跟程氏的独生子发生冲突,攀不上就要敬而远之,不给自己惹麻烦才是王道。
吴玥把外套往下拽了拽,有点不乐意程烨磊拿外套盖住她脸的行为,“你想闷死我啊。”
秦尧忽然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程烨磊怀里抱着的女人深深皱起眉。不会的,吴玥那种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怎么可能被男人喜欢,更何况是像程烨磊这种顶级公子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休息室门口,吴玥一下子甩掉了盖在身上的外套,捧着程烨磊的脸吻了上去,甚至对着程烨磊的薄唇咬了一口,丝丝血迹渗出来,她歪头朝程烨磊笑:“尝到了,你的烟的味道。”
灯没开,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沉,怀里人身上的酒气未消,程烨磊把吴玥扔到床上转身就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白衬衫被揪出褶皱,最上面两颗扣子还敞开了,嘴唇上蹭到了口红,下唇还有一小块破了个口子。
“操。”
程烨磊没由来的烦躁,把被蹭上口红、眼泪的外套丢进了水池边的垃圾桶里。床上的吴玥闭着眼愉悦地弯起嘴角,好像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在某一个灯光闪烁间,程烨磊恍惚听见吴玥呢喃着什么。
他没听清。
吴玥说,我的小南瓜不要黄色的,要粉色的。
——
傍晚时分吃过饭,姜楠又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吊了两瓶药,憋闷的心烦。
晏北其实今天很累,他们战队的人伤势都恢复差不多了,最迟两天后就可以出院,舒云安排了训练计划,晏北带着脚伤未愈的肖立轩在医院里把大家的伤势情况挨个确认了遍,最后俩人分别拿着姜楠和余笙的病情报告单找了医生询问情况。
余笙还好,大体上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可以和战队一起出院;姜楠的情况有一点严重,医生说她后背可能会留疤,面积大且多,以后恐怕不能穿露背的衣服。
晏北回来以后情绪低的明显,肖立轩不太会安慰人,就只好抱着屋里的果篮敲响了姜楠病房的门。
“姐,队长今天心情不好。”
姜楠想了想,在晚上晏北过来的时候主动道:“北神,你能教我打游戏吗?”
晏北看她窝在床上支棱起凌乱的一脑袋毛,坐过去顺势揉了揉她发顶,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打游戏了。
姜楠不动声色瞄了眼柜子上的果篮,心道以前听说男生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后会很高兴,想看看晏北是不是也这样。
窗外是万千灯火,月光闪烁,屋内也点着灯,不过姜楠喜欢暗一点的光,就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昏昏沉沉洒在床头拨出来暧昧。她抬眼就看到晏北垂睨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了下唇。轻柔的,羽毛似的,带着点安抚意味。
姜楠没阖眼,看晏北情动的吻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能感受到单薄的灵魂被一点一滴的修复,在直白的爱意之中,盛夏的灼热也不及心上人的体温。
“想玩什么?我带你。”晏北把手机伸到她面前,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指蹭了蹭。
姜楠气息有些乱,随手往屏幕上一指。
晏北看着她指的角色,眉梢扬了扬。姜楠见状问他:“这个可以吗?你什么都会玩吧?”
“啊,可以,”晏北笑起来,“你想玩的话,什么都可以。你的北神什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