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方面的事都是李百川在关注，翟知乐那边明明被骂了这么久居然半点儿动作都没有，就连闻疏清都有些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闻疏清在翟知乐没主动发难时也没兴趣找茬。先不说能不能造成伤害，就是被曝出了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娱乐圈要想做大做强做久需要的不就是名声吗？

上次聚餐过后李百川把闻疏清拉进了《见星》剧组的群里，或许是还没开拍的缘故，除去秦洪这个自来熟的，其他人很少主动说话。

倒是戴星阙在闻疏清进来时发了几句场面话，其他演员嗯嗯啊啊地应着，气氛还算和谐。

池恒洲从那次没吃完的饭后就不见踪影，闻疏清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沉迷于剧本里时会非常短暂地忘记现实里的一切，让他得以在现实与幻想里得到喘息。

或许是表面上风平浪静了太久，李百川急急忙忙打来电话时，闻疏清第一反应居然是终于来了——一接起电话，那头的大嗓门不用扩音就能响彻房间：“你看热搜第一。”

字越短事越大的道理闻疏清还是明白的，不用李百川在催促他就打开了微博，映入眼帘的第一条热搜便是“闻疏清校园霸凌”。

往下还陆陆续续掺着“摘乐公司声明”“校园霸凌主人公视频”等等词条，一个比一个惹眼。

闻疏清垂眸，点进那位自述被闻疏清霸凌的工作人员视频里——视频开头那位穿着白色衬衫的工作人员重重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孟善文，之前在越城一中读书。”

原本懒洋洋倚在沙发上的人倏地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视频里的人继续说。

“我要实名举报，近日通过《追星星的人》这一节目翻红的闻疏清，”说到这里，孟善文停顿了一下，慌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在中学时期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校园霸凌。”

剩下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光是这两句话就值得引爆热搜。

李百川从电话那头的动静判断出闻疏清已经在看视频了，小心翼翼地问：“他说的肯定是假的，但我们该怎么……”

闻疏清低着头，手机里孟善文还在一一例举关于闻疏清中学时期的事——揍人被叫家长，最后因为家里有钱有势对方无法追究；学习成绩不好永远吊车尾，谁知道最后是怎么考上那所211的？

即使没办法直接证明闻疏清真的霸凌了孟善文一年，但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对方足够了解他。

“我……我本来已经忘了。”视频里的人像是想到什么，骤然红了眼眶，“但是这几天的热搜一次又一次往我眼前推，我没办法了……他对我造成的伤害我会记一辈子，我没办法了……”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没办法”，发红的眼眶以及到最后都没办法保持冷静的语调……无疑让他的话更可信了些，戳中当代网友气愤点的视频甚至不需要再多的证据，他们自发地为其辩护、圆故事逻辑。

【小熊饼干和面包：还有其他证据吗？如果没有的话emmm……】

【星星糖回复小熊饼干和面包：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有没有一种可能任何让受害者回忆自己过去受伤过程的证据都是二次伤害？？】

【小熊饼干和面包回复星星糖：可是没有证据表明wsq真的霸凌他了啊，视频我也看完了，举的都是些打架、学习不好的证据，可这些和xybl不是一回事吧？？？】

【玻璃纸片回复小熊饼干和面包：脑残饭圈粉丝洗你[马头]呢？80咖也是有人洗上了，五毒俱全的明星居然也能火？真是世风日下！】

【诗意图回复玻璃纸片：少给人扣帽子，你的阅读理解能力低下到让我怀疑你的智商有没有达到正常人水平，不管怎么说后面的证据都没办法佐证80一说，等后续，我可不想被当刀子使。】

……

“孟先生、孟先生？”孟善文猛的惊醒，挺直了身子。面前的接待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禁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孟善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夸张了，用手掩着嘴巴咳嗽几声：“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翟老板已经在里边等着了，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孟善文在国外摸爬滚打几年并不好过，收到白眼已经算好的了，更多的是拳打脚踢。

孟兆关病逝那天，出乎意料地把名下所有公司、家产都交给了孟见山这个跟他同为私生子的，饶是已经胜券在握的孟京墨也没意料到。

一听到这消息远在酒吧里消遣的孟善文就白了脸色——他和孟见山、孟思霏这三个从小到大都被孟京墨、孟羽澜欺压着，虽然在闻疏清到来之后好了些，但从孟兆关那默许的态度里孟善文还是察觉出了什么。

于是他将所有筹码都压在孟京墨身上，即使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也没关系，他要求的只是今后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是他没想到孟见山居然上位了。

他上位要清算的第一个肯定是和他对着干的孟京墨，第二个名额毫无疑问便落到了他孟善文头上。

他左思右想睡不好觉，第二天一起来便买了飞机票逃到国外，面对登在各大报纸上“孟京墨偷税漏税被判刑”的消息感到一阵后怕。

即便已经逃到国外了，孟善文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提心吊胆——事情就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了，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可是等了一天、两天……直到半年过去了，孟见山迟迟没有向孟善文下手。孟善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兜里揣来的钱在他不加节制的消费下已经所剩无几。

比起远在国内孟见山的威慑，眼下的生存才是迫切、真实的威胁。

但孟善文一路被孟京墨那两人欺负着长大，到现在却也只学会了投机取巧的本领，没什么大本事只会认怂跑路。到了国外也只能做些低时薪的工作，根本没法子支撑他的高消费。

在国外摸爬滚打活了几年，依旧身无分文的孟善文凑足一张飞机票终于踏进了国内。被孟见山捉住扔牢里不可怕，在国外随时要注意被抢劫还赚不到钱才可怕——孟善文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最近刚火起来的闻疏清你知道吧，他真的好好看哦……”店里刚付完钱的小姑娘抱着手机犯花痴，还没等走出门便被匆忙拦了下来。

孟见山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着眼睛结结巴巴地问：“谁？你说的那个……那个是谁？”

小姑娘看了眼新洗了被抓着的外套，又看了眼孟见山凌乱的头发，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闻疏清，听闻的闻，疏落的疏，清澈的清……”

错不了错不了……孟见山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那张艳丽又冷淡的脸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吊车尾也能混得这么好，他凭什么只能在社会底层？

愤愤不平的时刻，一个大好机会又出现在他面前——翟老板居高临下地问：“你就是那个说了解闻疏清黑料的人？”

孟善文能感知到翟老板那上下打量的视线，其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刺痛着他仅剩不多的自尊心，但他只是晃了晃身子便连连点头：“翟老板，我和他小时候上的是同一所学校。”

他们都住在孟家的别墅里，想去别的学校上也不方便，除了孟京墨孟羽澜，其他人只有被丢下的份。

恨意在内心膨胀又膨胀，但孟善文捏紧拳头，心里的那条毒蛇丝丝吐着舌头……没关系，就让你风光一会儿。反正你迟早都会和我一样的，我经历过的你也会经历……谁叫你投了个错胎？

*

叮咚叮咚。

接连几声门铃响把闻疏清从沉思状态里拉了出来，他下意识挂断了李百川的通话，俯身从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的人站得笔直，质地柔软的大衣妥帖地挂在对方身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闻疏清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人歪了歪头，也同时看向猫眼处，低声询问：“闻疏清？”

“……”既然被拆穿了，闻疏清也没什么藏起来的兴趣，直接了当地打开门，靠在门框边上也学着池恒洲的模样歪头，“怎么了？”

池恒洲像是没料到闻疏清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才说：“我……我想请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去越城一趟。”

闻疏清喃喃：“……越城？”

池恒洲很坦然地点头：“就是越城。”

“为什么你想起来要去那里，因为孟善文今天出来搞了这么一回事？”闻疏清记得池恒洲应该是清楚孟家那几个人的，虽然称不上了解但也能对上脸的程度。

池恒洲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那点儿不自然当然逃不过闻疏清的眼睛，后者狐疑地注视着他：“你在想什么？”

“你不想去吗？”池恒洲没直接回答，转移话题。

“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池恒洲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两只振翅的蝴蝶：“你跟我说过，越城北边是你上学的地方，南边是……妈妈在的地方。”

那个时候池恒洲不知道闻疏清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他直觉对方很拿过。

坐在温馨灯光下的花店里，闻疏清还是很难过，他手里捏着一朵百合：“她送走了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开，那天好像还挺冷的，她也没穿多厚。”

“那她应该很爱你？”池恒洲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闻疏清的眼神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池恒洲只能凭借自己一路长大的察言观色安慰他。

“……”

闻疏清沉默了很久，没回答池恒洲是还是不是。坐了一会儿，直到池恒洲快把花店打烊了，他才站在路灯下喃喃低语：“她并不爱我，她恨我才是正常的。”

闻疏清压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池恒洲直直地凝视着他：“你在越城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呢？我不想把我在你的过去说得多重要，但那个时候甚至连我也没有……”

被打了也不能说，反抗一次黑锅就直愣愣扣在你身上。所有的痛苦、难过只能靠着自己咽下去，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在另一边，而你只能望着那条贯穿越城南北的路，却没办法踏出一步。

“闻疏清，”池恒洲深呼吸一口气，“我想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