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烛年！”尹郁欢一个踏步穿过屏风直面门前之人。

站在门口的萧烛年同样被吓了一跳。尹郁欢？她怎么在这？不对，等等！她说她约了人，还约了个男人，地点还选在了合轩楼。而这三楼雅间是他的会客之所，她会出现在这儿就证明他要约见的人是她！所以他自己就是那个登徒浪子，不不不，不对，他就是她嘴里那个“美人”，不不不，更不对了……

“你是浮生门主？”

“你是合轩楼老板？”

两人不约而同发问。

“你不知我是合轩楼老板？！”

“你不知我是浮生门主？！”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疑惑出声。

尹郁欢与萧烛年面面相觑，没人再发出声音，因为他们都需要点时间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

尹郁欢记得初见的时候萧烛年明确指出她知道她的秘密，并且重音咬得很死，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萧烛年也记得一清二楚，尹郁欢在处理佟依一下毒事件后表示过有需要的时候会找他帮忙，语气明显别有深意。所以，这一切，全是他们自以为是臆想出来的？

对方对自己的调查根本就不全面，亏他们还互相认可对方的能力，以为大家都无所不知呢。他们真的很想再问对方一句，什么都不知道你装个屁啊，搞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骗鬼呢。主要是鬼可能都没他俩这么好骗，这不是好一出聪明反被聪明误嘛。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谈合作了，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理应更得心应手才是，我们这么站着干对眼也没意义，坐下喝杯茶吧，把大家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讲一讲，我们这种早已坦诚相见的关系，再有秘密恐怕也不合适吧。”萧烛年把人引到屏风后的茶台前坐下，将已经盛满的水壶放置在炉子上，从罐子里取出茶叶又备了一套新的茶具，准备接待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合作方。

“你不要总把坦诚相见这种话抬到明面上来说，谁知道当朝三皇子，宁王殿下到底行不行啊，反正我可是不会给人作伪证的。”尹郁欢本来为自己自以为是的行径深感懊恼，但在发现萧烛年同样被蒙在鼓里之后一下就释然了。他一个经营情报买卖的老板比她这个经营人命买卖的老板消息还要闭塞，看来他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萧烛年也很是无奈，但现今挑明实情何不是一种奇遇呢。他以开水温过茶具，复将茶叶投入其中，“这可是我的地盘，浮生门主确定要这般挑衅？”

尹郁欢看着他继续烫杯的动作，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样式别致的品茗杯，挤开了萧烛年原本为她准备好的杯子，“这个好看，我想用这个。”

萧烛年手上动作一顿，“当心点儿，险些烫了你。”他换过尹郁欢拿下来的杯子，“喜欢这个等下可以拿回府去，楼内库房存了一整套，你可以全部带回去。”

尹郁欢心满意足等着合老板给她上茶，想到先前的话题，她调侃道，“这究竟是不是你的地盘其实很难说，毕竟号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黑市老板，最后连我浮生门主的身份都查不出来，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谁做生意还不给虚假宣传一下呢，夸张一点再正常不过了。他要真事事通达，也不至于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了。 “你不也是，被你派来跟我通信的罗微意，听说很会探查人心。能言善辩，谈判一流。他跟我接触这么多次，虽然一直隔着屏风，你也该从他的反馈中察觉出一二吧。”

尹郁欢招他进门就是为了让他负责各种外出交涉的，事事都要过问的话，她干嘛还养着这个一心惦记她宝贝清水的风流浪子呢。“我只知道你背后集结了一批人马，谁知道你借的是合轩楼黑市的力，再怎样我也不可能把你们联想到一处，我还没到闲的无聊去打探人家合轩楼幕后东家的地步。”

“我也没成想来瑜川调查命案的你，背后还干起了量产命案的勾当，你这身份才更难联想吧。谁也别说谁了，咱们彼此彼此，还是喝茶吧。”萧烛年这边泡好了茶，将杯子移到尹郁欢面前，又向茶壶中添了一次水。

尹郁欢轻啜了两口茶水，一杯饮罢，杯底香气犹存，沁润悠远。“这茶不错，连着那套茶具也帮我带点回去。”

“行，就是剩的不多了，等下我让齐安全部包给你吧。”萧烛年又给她斟了一杯，“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谈什么？”

“哦对，差点忘了。”放松过了头，尹郁欢假模假式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去怀山这一趟，发现了点儿上次毒品案件的遗账。怀山西部本身与这次事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怀疑皇后很有可能牵涉其中，利用章贤与怀山暗通款曲，双方联合谋害了太子，最后又拉下我整个郁家为其陪葬，可惜我证据有限，所以需要合轩楼帮我确认皇后是否为真正的幕后主谋。”

毒品案与怀山西部有关？如果以上所言非虚，那么许多事情便串联得通了。“或许不用查了，我即刻就能帮你确认。你可还记得凝香苑。”

尹郁欢为此光荣负伤，还被萧烛年强制关在房中静养了好些时日，她怎么会忘。“当然记得，那个老鸨还是我杀的。”

“原来人是你亲手解决的，怪不得知洲那两天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萧烛年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便接着道，“你也知道，柳胭馆是我的地盘，其内花娘是我的线人，她们之所以会被凝香苑的老鸨盯上，是因为她们摸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苗头，就是凝香苑很大可能是怀山安插在瑜川城的暗桩。”

“所以那个老鸨才会认识你，因为她作为怀山眼线，理所应当认识皇室的所有人，而我那晚乔装改扮过，又因嫁入皇室的时间不长，她认不出我很正常。”

“没错，我的眼线曾有一次撞见皇后的亲信出入凝香苑，结合你之前所言，凝香苑应该就是双方的联络站点。这样看来，兜售情报或许才是个幌子，一些无足轻重的信息真假参半，尚动摇不了国之根本。怀山作为既得利益者，以为获悉了瑾国国情，又能借机敛财，他们必然很乐意为皇后效力。或许这中间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谋算，怀山王重病，一个王子掌权多年不就很奇怪吗。不过这些就不在我们的调查之列了。还有，你一直不敢确定皇后就是背后主使，一部分原因是疑惑她为何想杀掉太子吧。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权，她很有野心，妄想太子上位后，能甘心做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方便其大权独揽，可惜太子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只得弃子，狠心将其杀害，转而寻找新的可用之棋。”

“你何时查到的这些，为何不早告诉我？”

“不是我查到的，而是我刚刚才想明白。我们不是都觉得毒品案的前期破获太过顺利，章贤好像没把我放在眼里一样等着我上门去抓他，说白了是皇后留了一手，她是故意没有提醒章贤留心提防我，因为她要借此机会帮我再涨一波气焰，彻底在众皇子中站稳脚跟。”

“你就是她选中的新棋子！”

“她也在观察，与沙川一战后，她便彻底把我纳入她棋局中的一环。赵德馨同皇后皆属赵家一脉，我对她入府的目的本就尚存观望态度，现今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皇后授意留在我身边，提早择出的下一任皇后人选。她入府后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不过主要还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我于她还算是一个变数，真亏她还能把我放在眼里。看来不把人撵出去我的地位就不保了，唉，那可就别怪姐姐心狠手辣了。”尹郁欢放下茶杯，抚过蓄起没多久刚染了颜色的甲面。还真是一段时间不握刀，手都有些生了。“不过照你的分析，佟依一有没有可能也是皇后的人，她作为怀山公主，被安插在王府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也算顺理成章。”

皇室内部错综复杂，萧烛年自然仔细调查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入王府是不是设计的我不知道，但负责监视我的应该另有其人。”

一个婢女的形象瞬间闯入尹郁欢的脑海，“阿蝶？这丫头果然不简单。她的脑子不知比她主子机灵多少倍，我找卧底也不能找小公主这种天真象的，人嘛，倒是不算太傻，不过笨倒是真的。”

王府院里正与丫鬟们踢毽子的佟依一此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谁骂我！

“如此，皇后几次对她的优待便也很好解释了。”萧烛年思忖片刻又提醒道，“事情点破之前，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她那藏不住事样儿，给她徒添这层思考量再把她头发熬掉了。有些没必要的烦恼能晚知道一刻，便还能多无忧无虑玩几天。尹郁欢对此讳莫如深，“知道，不用你提醒。”

“那好，接下去，我们就该商量一下针对我们的需求具体该怎么制定计划了。”